王芝嬌眼睜睜目送她拐出辦公室,步伐灑脫如脫胎換骨。等到女人消失視野,她環顧四面八方,卻發現大家都把視線投向了門口,全是不由自主的。王芝嬌低頭比較自己裝束,一如既往裹在死氣沉沉的正裝之中,而鄰座長年瞧不出特色的女人,卻如飛出了鋼筋叢林的一片雪花。‐‐叫人移不開目光。到了下午,原萊要辭職的消息傳遍公司。所謂前因,也很快從八卦起源地财務部,來到衆人耳裡。第二個簡柔,有人在背裡竊竊私語,這般形容她。王芝嬌和簡柔素來好友,自然不慡這樣的貶義稱呼,在扣扣上給原萊發消息:你知道她們怎麼說你麼。原萊:嗯?王芝嬌:第二個簡柔。原萊笑:擡舉我了吧。王芝嬌:你真也搞上男大學生了?原萊:對啊。王芝嬌:……我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失敗。原萊:嗯?王芝嬌:男大學生真那麼好?我也要去找一隻。原萊:加油。王芝嬌:你今天來辦公室我差點沒認出你。原萊:怎麼了?王芝嬌:我以為樓上雜志社的小編輯走錯門了。原萊:哈哈。王芝嬌:很好看。原萊:來公司這麼久你第一次誇我。王芝嬌:我也誇過你工作吧。原萊:第一次誇我好看。王芝嬌:女同事誇好看有什麼值得開心的,不過是表面奉承,心裡還在較量。原萊:今天呢?王芝嬌:很真誠。原萊:那很榮幸了。王芝嬌:你不能考慮不走嗎?原萊受寵若驚:挽留我?王芝嬌:你一走,工作全落到我頭上。原萊:我還以為呢。王芝嬌歎氣,敲鍵盤:隻能繼續欺壓莊妹妹了。原萊偷瞄一眼對面莊繪:小心我告訴她。王芝嬌:你盡管告訴,我老油條,沒在怕。突地,對面女孩啊咻了一下,她困惑地抽抽鼻子,彎腰到抽屜找紙巾。原萊和王芝嬌同時相望,驚奇眨巴眨巴眼,最終笑了。‐‐一個月後,原萊從人事部出來,一紙合約全部作廢,她有如贖身成功,大口呼吸,空氣新鮮,陽光明媚,輕松到不可思議。臨走前一晚,原萊沒有像簡柔那般,高調地請來全公司的人吃飯,自認沒拿呼風喚雨的本事,也沒鋪張奢靡的财力,所以隻邀了同部門幾位素年來還算交好的同事。哪怕這交好隔着一層私利的紗,可一旦踏上新的征程,卻會發現,那些舊路的磕絆與坎坷,那些過客的算計和過節,其實都能輕拿輕放。幾個女人圍着火鍋,聊得熱火朝天。白氣騰騰,油辣鮮香。壓抑的白領,隻能在飯局裡釋放,王芝嬌喝高了,興緻高昂地舉杯,說起亢奮的胡話:&ldo;來,原萊,你起來!我們幹杯。&rdo;原萊也是微醺,紅光滿面,笑着起身:&ldo;你說。&rdo;杯壁清脆一撞,王芝嬌指了指她,含糊道:&ldo;我知道你的四葉糙是假的!&rdo;滿桌皆愣,有女同事變了臉色,勸她坐下。王芝嬌喝開她,一把拎起自己脖子裡的項鍊,大叫:&ldo;因為我的也是!&rdo;原萊笑了出來:&ldo;不是吧?&rdo;&ldo;沒看出來吧。&rdo;王芝嬌得意洋洋。原萊捧場:&ldo;沒有,這真沒。&rdo;&ldo;人靠衣裝,我是衣靠人裝!&rdo;王芝嬌一口幹空杯中酒。大家都拍掌,失笑。笑她的逗趣窘态,也笑這些年刻意的得體。王芝嬌放下酒杯,醉眼朦胧望向原萊,說了句方言:&ldo;祝你未來!吊得一比!&rdo;原萊笑着,也一飲而盡,這是過往的句點,也是嶄新的,這座石頭城留下了太多回憶,秦淮槳聲,栖霞紅葉,玄武莫愁湖光水影,花落雞鳴寺,燕回烏衣巷……她側目望向那片窗,透進來的,是新街口長年不落的燈火,一如她不曾熄滅的心髒。再見,金陵。金陵,再見。回家路上,幾個年近三十的女人,全都如同失了智,把馬路當露天ktv,一路把肩,引吭高歌。車輛行人,側目紛紛,她們也視若無睹,恍若未聞。明天就要回到平常,今夕還不抓緊時機張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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