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掏出手機給段洵卿轉了一萬塊錢,
“這是你這首歌詞的稿費,公司讓我把錢打給你,收好啊!”
其實,金鼎給的稿費隻有五千,是他實在看不得段洵卿身上那件薄得快磨成紙的舊棉衣和那隻已經裂了紋靠透明膠粘着勉強使用的手機。他還從張偉翔口中得知段洵卿因為舍不得坐公交車就買了一輛二手自行車去做家教,結果雪天路滑在街邊摔倒差點被刹車失控的汽車攔腰碾壓過去……一想到他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在那鬼宅似的破房子裡忍受着清貧和無垠的寂寞,他就覺得自己說的那些話幹的那些事簡直混蛋他媽給混蛋開門——混蛋到家了。
耿柏舟帶着段洵卿來到金鼎對面的燒烤店裡,什麼羊肉串、牛肉串、雞肉串、骨肉相連、烤豬皮、烤韭菜、烤實蛋、烤發财魚……沒死帶活地點了一大桌子,甩開腮幫子解開領扣撸得滿嘴醬料油污,還跟服務員大呼小叫地要上冰啤酒。
“喂,不許喝冰的!”
段洵卿瞪了他一眼,
“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季節?”
他拿起一張餐巾紙遞給耿柏舟,
“看你都吃成什麼樣子了!等下被人拍到又要亂寫了。”
“沒事,這地方狗仔隊和私生飯不敢進。”
“那也不行,你注意點形象好不好。”
段洵卿把肉串一個個取下來放到碟子裡切成小塊遞給耿柏舟,
“來,用叉子吃,這樣斯文些。”
“哎呀你有病吧……撸串撸串,就要撸,你這跟吃牛排似的缺少撸的靈魂了。我不這麼吃,多費勁啊!”
“你不這麼吃我就去隔壁桌,不跟你在這丢人。”
“行行行,聽你的好不好?冰啤酒也不喝了。還去隔壁桌!我這要是走開五分鐘你都得吃不下去飯!”
“你看我吃不吃得下,我吃得更香……”
第57章我從來沒過過年
寒假在不知不覺之間悄然而至,燕大裡到處是學子的行囊和匆匆的腳步,到處洋溢着歸家的喜悅和對團圓的期待。
“我媽說我英語六級過了,就獎勵我一台新的平闆電腦。”
“我和男朋友說好了寒假去三亞旅遊的,他說還要帶上最近剛買的索尼微單相機,呵呵呵……要給我多拍幾張美照……哎呀,這段時間都胖了,穿泳衣都不好看了!不行不行,從明天開始不吃晚飯了……”
“哎呦羨慕你呀,我們單身狗就不行了,寒假也就是找以前的同學吃吃飯唱唱KTV,我爸管得特嚴,連酒吧都不許我去,上回去個清吧回來弄一身煙味兒都被他罵,差點禁我的足……”
親情、愛情都與段洵卿無關,寒假、春節他亦無處可去。能去哪裡呢?回喻玖市嗎?那不照樣是一個人守着頹敗的屋子四壁無言?沒有母親的孤兒,早就沒有了家。夢醒水雲間,思鄉淚欲潸。覺來徒無益,何必摧心肝。
可樹欲靜而風不止。段洵卿看着手機裡那熟悉的六十秒方陣,更是覺得左右為難:
“洵卿,我是柏舟的媽媽。阿姨想求你一件事啊。今年,我和柏舟他爸爸年紀大了,配貨站的生意也停了,現在我們都回到喻玖市來養老。我知道,柏舟這麼多年對我們有很深的成見,他怪我們沒親手照顧他,缺席了他的童年,缺席了他的成長。可是我們……我們真的也是有苦衷的,我們想多掙點錢給他,想讓他生活得好些。洵卿,你是個那麼乖的孩子,你能理解我們,是嗎?如今我們老了,我們不指望他能孝順我們,我們就希望他能回來過年,不怕你笑話,我們一家人都十幾年沒在一起過年了。我們想看看他,想給他做頓飯,想補償他,你能幫我們完成這個心願嗎?如果你願意的話,阿姨希望你也能來過年。好嗎……”
“不行!”
耿柏舟還沒等聽完所有的語音留言就斷然拒絕,
“我想好了,今年過年我們一起去深圳玩,先去世界之窗和錦繡中華,再去大梅沙看海。哇,我聽說世界之窗裡微縮景觀,還可以爬埃菲爾鐵塔呢!純黑鐵的,滿滿的重金屬感,特有男人味兒,最适合我這種純爺們兒了!”
他越說越興奮,
“還有啊,去深圳我要吃三黃雞,加了煉乳的龜苓膏,禦蝶坊的老婆餅聽說有四百年曆史了,打開盒子就是滿滿的蜂蜜香,咬一口能酥一地。咱倆找間民宿先住上十天,深圳玩夠了就再去珠海……”
“柏舟,”
段洵卿猶豫了再三還是硬着頭皮打斷了他的憧憬,
“你真的不回喻玖跟叔叔阿姨過年嗎?”
“不回,别提他們啊!我小時候盼他們回來他們不回,我中考高考求他們回來他們不回,哦,現在老了,想起要兒子了,晚了!日落西山你不陪,東山再起你是誰!我以後就當自己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天生天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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