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熙看着手裡的奏折,心中的疑慮無法消除,畢竟這份奏折出自工部尚書王诏之手。如果是朱瞻墉那個小搗蛋寫的,他還可能一笑置之。
可偏偏是王诏寫的,這個人朝堂之上公認的任勞任怨、老實巴交,他的形象深入民心,以至于他寫的奏折,沒人會輕易質疑其真實性。
“這……這……”朱高熙額頭上冒出冷汗,想要反駁,卻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竟然啞口無言。
朱棣冷哼一聲:“少跟我在這支支吾吾的,讓你監國你就這麼監的?你大哥之前的教訓還不夠你吸取嗎?你現在馬上就要重蹈覆轍!”
朱高熙撲通一聲跪下,再也不敢吱聲。朱棣愈發憤怒:“還有,給我說清楚,為什麼暫停修建永樂大典?山東幹旱、江南水患、河南饑荒,赈災款項為何至今未發放下去?”
朱棣又抽出一本奏折扔向朱高煦,厲聲道:“你看看你這奏折上是怎麼寫的,睜大眼睛好好瞧瞧!”
朱高熙顫抖了一下,低頭瞥了一眼奏折,低聲回答:“兒臣批注的是,讓他們等待戶部籌集銀兩,等到銀兩籌備充足……”
朱棣不容他說完,立即打斷:“戶部籌集了嗎?”
朱高熙擡頭望着朱棣,眼中帶着一絲委屈,他知道朱棣對戶部現狀再清楚不過:自從發放了龍騎軍的賞賜後,戶部的錢庫早就空得能養耗子了。于是坦誠相告:“戶部沒錢。”
朱棣瞪着朱高熙,雙手叉腰,眼神冷峻至極,冷冷地質問:“那就讓老百姓餓死,賣掉兒女嗎?你是不是也要去餓死才甘心?”
朱高熙心裡窩了一肚子火。戶部沒錢與他何幹?他也想赈災啊,問題是錢從哪裡來?難道要漢王府傾家蕩産去填那個無底洞戶部嗎?
然而,面對朱棣的怒火,朱高煦也隻能忍住不說話。
朱棣倚在禦書台上,接着說道:“河南的地方官上報,河南多地的百姓已經開始易子而食了,百姓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舍得吃,隻好和鄰居交換着吃。
你就是這樣監國的嗎?監得百姓連飯都沒得吃了?這國家對你來說,是不是無所謂?”
“哈哈,我懂了,你是故意要把國家攪亂是不是?你說,你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朱高煦滿臉憋屈地擡起頭來看着朱棣,再也忍受不住,反駁道:“皇上,大明每年賦稅不過兩千多萬兩銀子。單是修建永樂大典就花了五百多萬兩銀子,再加上北疆戰争持續将近一年,幾十萬大軍的糧饷,哪一項不需要花錢?
還有河道修繕、官員俸祿、将士賞賜,我們大明這點稅賦,根本入不敷出啊。沒有銀子,我拿什麼去救災救濟災民呢!這筆賬,我真的算不清楚。”
朱棣冷笑一聲,厲聲質問:“算不清楚你還監什麼國?賬目算不清楚,還讓京城出現亂兵搶劫的事情。你給我說清楚,你究竟想幹什麼?”
“你除了會打仗,還會做什麼?你口口聲聲說江山交給你會如何如何,這就是你的承諾?這就是你的治國方式?我不想聽你解釋那麼多,你去寫罪己诏吧!”
朱高煦此刻明白了老爺子剛才那一番話的真實意圖——又要讓他背黑鍋了!他心頭的怒火瞬間爆發,狠下心來,決定不再跪着,而是盤腿坐下,直截了當地說:“我不會寫!”
朱棣看見朱高煦如此态度,一股怒氣沖天而起,怒吼道:“不用你寫!”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怒火,冷哼道:“哪敢勞煩您這位漢王大人動手啊,還是我自己來寫吧。萬方有罪,在于朕躬,千錯萬錯都是朕的錯,不該養活你們這些愚蠢的東西!”
“你看看你哪一點比得過你大哥?你大哥監國二十多年,你看他什麼時候耽誤過政事?我們在北疆作戰長達一年之久,他何時虧欠過北疆将士半分糧饷?
在大明最艱難困苦的時候,他監國從未出過任何差錯。如今輪到你監國,大明内外無戰事,國内也沒有民衆的抱怨,好端端的一個國家交給你管理,卻被你整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你知道羞恥嗎?”
“你一直都說自己并不遜色于你大哥,既然都是兒子,為何不給你一個機會試試呢?好吧,這次朕給了你這個機會,你又是怎麼做的?”
“你大哥手下的文臣武将如雲,楊榮、楊士奇、楊浦這些人都是從你大哥麾下脫穎而出的,哪一個不是治理國家的人才?再看看你,麾下除了會舞槍弄棒,還會什麼?如果你不服氣,你告訴我,你哪裡不服氣?以你現在的表現,我怎麼敢把江山社稷交給你?”
“看看你這些年都做了些什麼?除了打仗,你半點治國的道理都沒學會。如果我把江山交給你,我都無顔去見地下的列祖列宗!”
朱棣的這番話徹底激怒了朱高煦。他猛地上前一步,猛地扯掉身上的蟒袍,怒吼道:“爹!别和我說這麼多,你不就是想找個人來背鍋嗎?這些年我背的鍋還少嗎?别扯那些有的沒的。
論治國,我确實不如大哥,但我們爺倆可是真刀真槍打下來的天下,馬背上定了江山,自然要用馬背上的方法來治理天下。”
“打江山的時候我樣樣都行,不打仗了我就樣樣不如我大哥了。國庫裡要是有點銀子,我還用得着不去赈災嗎?我還用得着不去修建永樂大典嗎?
京城出事,那是我的責任,沒錯,我是監國,但我又不是錦衣衛去監察百官,一出事就讓我背鍋,一出事就讓我背鍋,告訴你,老子,這鍋我不背了。”
“你也别想着讓我下罪己诏了,我現在就回府等着,你要賜我三尺白绫,還是要一杯毒酒,随便你,反正我府上就那麼些人,你自己看着辦吧。”
說完,朱高煦已經豁出去了,甩袖便離開了禦書房,直奔回府準備接受懲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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