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我的靈魂卻因此背負了更多的東西。我終于知道人類為什麼會衰老了。碩大的拳擊手套由遠及近,砰的一聲砸在我右邊的臉頰上。一刹那間,我甚至聽到了拳頭揮動時帶起的風聲。我的腦子裡嗡的一聲響,眼前頓時變得一片漆黑,身不由己地連退了幾步,一跤坐倒在了地墊上。一隻腳伸了過來,在我胳膊上、腿上反複踢了幾下,蔡庸的聲音裡微微透着幾分意外,“喂,我說,你别躺着不動啊,動一動,當心肌肉會抽筋。”我想翻個身卻怎麼也動不了,隻好佯裝無事地閉着眼甩了兩下胳膊。蔡庸用腳尖在我的腿上反複地踢來踢去,幾分鐘之後才又開口問我,“出什麼事了,出門一趟怎麼情緒變得這麼不穩定?”汗水很快就把地墊洇得潮濕了,我想換個位置無奈全身上下都僵硬了,絲毫也動彈不得,隻好繼續躺在原地呼哧呼哧地直喘氣。“到底怎麼了?”蔡庸又問。“沒事,”我上氣不接下氣地回答他,“認識的人過世了。”“哦”蔡庸幹巴巴地應了一聲,大概是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人,他出了一會兒神之後還是不太自在地把話題轉移開了,“你的體質要比我預料的好一點兒,從來沒有接觸過格鬥、搏擊這些東西,能練到這個程度已經算不錯的了。”“還是看不起我?”他的總結讓我有種悻悻的感覺。“真不是。”蔡庸笑了起來,“你的槍法就很有進步啊。”這話聽不出是真是假,我忍不住睜開眼很是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事實上跟着他們一起訓練我确實覺得吃不消,但是不參加的話,我心裡的焦慮壓抑又無處發洩。像這樣跟着他們上蹿下跳,有十分的精力也會耗掉十二分,每天都累得像死狗一樣,失眠的狀況倒是大有改善。“下午還跟着我們去射擊俱樂部嗎?”蔡庸又問。“當然去。”我從他手裡接過水瓶,擰開蓋子喝了一口,“你剛才不是還說我槍法有進步?”蔡庸看了看廠房另一側正在進行搏擊訓練的幾個人,回過頭沖着我笑了笑,“你這性格我倒是蠻欣賞的。”我苦笑。蔡庸也笑,沒有再說什麼。順着他的視線望出去,明晃晃的光線透過廠房上方的玻璃窗,在靠牆一側的地面上均勻地投下了一條長長的光帶。廢棄的機器七零八落地堆放在廠房的一端,有些部件已經生鏽了,從鉛灰色的外殼裡透出了破敗的鏽色。所以空氣中除了難聞的機油味道之外,還混雜了濃重的鐵鏽昧兒。地闆已經整理出來了,鋪着深色的膠質地墊,簇新的質地和周圍破敗的環境格格不入。這家廢棄的食品加工廠位于市區西北,從市區開車過來要花費将近兩個小時的時間。廠房外面是一片農田,不過大部分都荒廢了。據路一介紹,從這裡再往西有一個挺小的村子,村子裡的青壯年很多都跑去附近的城市打工,留下來的十有八九都是婦孺。村子裡有兩三家商店,需要的生活用品可以去那裡買。工廠外面圍着一道高牆,廠房修在院子的一側,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院子的磚縫裡長滿了齊小腿高的荒草,破敗得像恐怖片裡的山神廟。不過,等我從嚴德的葬禮上回來的時候,這裡就已經被改造成了一個訓練場。當然是不那麼講究的訓練場。此時此刻,果凍他們幾個人兩兩一組正在教練的指導下進行搏擊訓練。教練也是蔡庸找來的,很是沉默寡言的一個人。蔡庸說他辦事嘴很緊。我雖然不覺得給别人進行這樣的訓練指導有什麼嘴緊的必要,不過,盡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對我們來說,應該是好事吧。“休息十分鐘,”蔡庸看了看我,又端出了教練的架勢,“然後慢跑半小時。”我點點頭,剛把水瓶放在一邊,就聽扔在一旁的外衣口袋裡傳來了一陣電話鈴聲。電影《黑客帝國》的主題曲,專門設給蔡伐的電話鈴聲。剛剛緩和下來的心跳又一次加快了頻率,我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溜小跑地沖過去接電話。“殷茉,”電話一接通蔡伐的聲音就急不可耐地大喊了起來,“他們的落腳點是在番禺的一個鎮子上……”“廣東番禺?”“對,他們是兩天前入境的,還在去廣州的路上就把我的人給甩掉了,這根線好不容易才又搭上……”“海倫真的和他們在一起?”我的呼吸不由自主急促了起來。“對。”蔡伐回答得很肯定,“一個淺色頭發的小女孩,不過沒敢拍照。上次在新加坡就是就是因為拍照引起了他們的警覺,所以這次我沒敢讓人帶相機。”“好,”我的聲音不由自主抖了起來,“我們馬上準備。”“我讓人給你們訂了機票,最快一班飛機是在五個小時之後。”“我們馬上回去!”我挂了電話沖着一旁的蔡庸喊道,“出發了!”“不會又是虛驚一場吧?”蔡庸顯得憂心忡忡,“這已經是第四次了。”确切地說,是兩年以來的第四次了。從廣西到新加坡,從新加坡到北海道,從北海道到釜山……每一次都讓我們撲了個空。盡管如此,我還是覺得在他們和我們之間已經系起了一根無形的線,而這兩端的距離正在一點一點地縮短。“你有沒有發現我們的方法有問題?”蔡庸一邊往外跑一邊問我,“我們總是被他們牽着鼻子走,這樣太被動了。”“可是他們每一次更換落腳點都事先沒有預兆,而且也完全沒有規律。”“還有一個問題我覺得很奇怪,”蔡庸又說.“他們既然在很多國家都有據點,為什麼還要頻繁地回來?一直留在國外不是更容易擺脫我們嗎?”這個問題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也許對夜鲨來說,這裡是一個躲避長老會的理想地點,又或許他們嬌貴的試驗品海倫年紀還太小,長時間地離開自己的出生地會水土不服。以她的聰明……我甚至想過她會不會是在故意給我制造機會?比如說,她有意地表現出一些生病的症狀,夜族人無計可施之下隻能頻繁地将她送回出生的這片海域?“這個問題我也回答不了。”我搖搖頭,“不過幸好如此,否則……怕是勒緊腰帶我也追不起他們了。”蔡庸沒有再提問,轉過頭粗聲大氣地吩咐他的隊員,“動作都快點!”蔡庸這個隊長的身份是自己打出來的。如果說果凍這個人是迦南挑選的,蔡庸這個人是深海挑選的,那其餘的四個人就是蔡庸和果凍一起精挑細選出來的。蔡庸一直認為人數不宜過多,如果彼此之間的配合到位的話,六個人的戰鬥力應付一個排綽綽有餘。也正是因為他的這句話,讓我萌生了任由他們用自己的方式去認識彼此的念頭。那真是一通好打,一群心高氣傲的野獸狹路相逢,還能指望他們像舞會上穿着燕尾服的紳士一般彬彬有禮地相互問候嗎?我當時就守在廠房門外,從裡面傳出的摔打聲聽得我胃裡直泛酸。一個小時之後,當他們一個一個從鐵門後面走出來的時候,幾乎每個人的本來面貌都看不出來了。蔡庸走在最前面,瞪着一雙青腫的熊貓眼,十分自豪地宣布道:“以後我就是隊長了。”那是我不能理解的男人的方式,不過對他們而言似乎十分有效,至少從前面的幾次行動來看,他們之間的配合已經越來越有默契了。轟隆一聲巨響過後,一道刺眼的閃電倏地撕開了濃墨般的黑暗,綿綿雨幕也随之一亮。借着這一閃而逝的電光,我隐約看到了聳立在暴風驟雨中那幢淺色的高大建築。鋪天蓋地的風雨聲中,河水湍急的聲音從不遠處模模糊糊地傳了過來。這裡距離橫瀝河非常近。如果換做一個晴朗的夜晚,從我此刻藏身的位置可以十分清楚地看到荒涼的河灘一路向下鋪展,河面寬闊,渾濁的河水一路叫嚣着奔向遠方。雖然少了精雕細琢的秀緻,卻多了幾分令人心胸為之一開的粗豪壯美。如果沒有眼前這幢煞風景的建築的話,這裡也算得上是一處别有韻味的自然景觀了,而修建在河邊的這家名叫天昊的造紙廠就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地。沒錯,造紙廠。剛從蔡伐那裡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簡直難以相信夜族人竟然還有閑情逸緻插足這一類的生意,攤子未免鋪得太大。不過轉念一想,他們的壽命那麼長,活得太久了也許覺得無聊,無聊了就難免會找點新鮮的事情來做。所以,這也不是多麼讓人想不通的事。尤其現在的這個社會,人口的流動性那麼大,一個地方出現幾個陌生面孔根本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相反,有人肯到這樣荒僻的地方投資辦廠,當地的居民隻會對他們笑臉相迎吧。投資人這個金燦燦的身份是足夠打消很多懷疑了,而向來隻知道他們在做海洋生物研究的我,要想通過正常的渠道發現這個造紙廠的存在,幾乎沒有可能。這些信息都是蔡伐以黑客的身份一點點挖掘出來的。遺憾的是,即使悄悄地尾随他們,我們每一次的出手仍然撲空。也許他們異于人類的敏銳感官令他們每一次都能及時察覺到有人跟蹤,也許,從一個落腳點不停地更換到另外一個落腳點隻是出自他們多疑的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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