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利平日外出時便将她鎖在家中後院,而他家大婦亦是個不容人的,看瑤瑤頗不順眼,每每任意淩辱打罵,前兩年因顧忌澤利,行事尚還不敢太過,而如今見澤利漸漸厭倦了瑤瑤,很少再搭理她,便肆無忌憚變本加厲地折磨她。半月前澤利因公出京,他夫人便尋了個借口把瑤瑤毒打一頓,再讓家奴将她重又送入了洗衣院。不想未過多久即遇上玉箱之事,洗衣院被牽連的女子起事逃跑,也拉上了她,其實她确也不清楚此事原由内情,但聽凡與趙妃沾親帶故的都要被誅,便也着了慌,無措之下也随衆女子逃往韓州,若非宗隽看出她容貌與柔福相似,必也死于亂箭下了。“八太子……還會殺我麼?”最後,她試探着偷眼看宗隽,怯怯地問。宗隽朝她笑笑,說:“如果我要殺你,剛才就不會領你出來。”“可是……”她仍不放心:“若郎主要殺我……”宗隽略擺了擺首,看穩她:“我既作了決定,便自有法子擔當。”瑤瑤如釋重負,伸手拭拭額上的汗,淺笑帶梨渦,那笑容純淨而明朗,但衣袖滑至半肘間,宗隽在她因此露出的手腕上看見幾塊青紫的傷處,再沿着她的臉龐看下去,發現她右耳下脖上有一道結了血痂的鞭痕。意識到宗隽在看她傷痕,瑤瑤頓時變得局促不安,牽袖引領盡量遮擋,然後深深垂首靜默地侍立。宗隽本欲領兵回京,卻又接到完顔晟的命令,說經此一變恐韓州宋宗室亦生作亂之心,宗隽務必再留于韓州數日,嚴密監視此間宋人,如有異動一并誅之。宗隽接旨,暫駐韓州,瑤瑤亦随他留下,每日侍奉在他身旁,主動端茶送水鋪床疊被,惟恐有一絲怠慢。那些傷痕,不僅留于她身上,更烙在了她心間。宗隽一聲輕微的咳嗽都足以令她驚怕,倉皇地擡頭,像是想看他,卻又不敢直視他雙目,微蹙着淡淡的煙眉,目光便飄浮,一脈可憐兮兮的模樣。感覺到他注視的眼光時,就匆忙跑來跪下,顫聲問他有何吩咐,若他說沒事,她便又乖乖地退回去,在角落站着,低首發呆。有次他喚了她一聲“瑤瑤”,她即現出無比驚異的神情,不敢确定地問:“八太子是在喚奴婢麼?”“對。”宗隽道:“我記得這是你的名字。難道我記錯了?”“沒有,沒錯。”她急忙應道:“是奴婢不習慣……以前的主人從來不叫奴婢的名字。”宗隽倒有些好奇了:“不叫你的名字,那叫什麼?”她面紅過耳,甚是艱難地勉強答:“他們叫我賤……賤……”“不必說了。”宗隽了然地打斷她:“我以後都會叫你瑤瑤,聽到我喚,你便要及時答應。”“是!”她喜悅地答,感激地看他一眼,又迅速掩下喜色,恢複了低眉順目的常态。這小小的變化令宗隽覺得興味索然。他其實很喜歡看她笑,那是她最接近她姐姐瑗瑗的神情,而當她以婢女姿态恭謹候命時,她與瑗瑗相似之處,也惟在眉眼間了。那日夜裡,瑤瑤服侍宗隽更衣,收拾疊放他換下的衣服,動作輕柔,面帶微笑的臉在燭影浮光下顯得分外鮮妍。待宗隽坐定在床沿,她輕輕為他放下帳幕,然後徐徐退至門邊,卻未說告退的話,隻靜待他吩咐。淡淡看她須臾後,宗隽向她伸出手。她似不感意外,輕盈地走回,在他身側跪下,将纖細的雙腕擱在他膝上,螓首悄然枕于其間。宗隽撫了撫她柔順如絲的烏發,她安甯地阖上眼,神色恬淡靜和,溫婉得像一隻終于找到一處細暖裀褥的受凍的貓。3冷焰此後兩日宗隽頻往宋宗室駐地巡視。那些趙氏男子得知宮眷變故後雖難免悲傷卻也無能為力,在宗隽重兵看守下隻得強忍哀痛繼續鋤禾,一時倒也沒再生出什麼事端。一天傍晚宗隽巡視後回府治,才進到廳中便聽見門外有馬蹄聲傳來,俄頃那馬長嘶止步,馬上之人策身落地,立即便往府中沖來。守門衛士橫刀喝止,那人開口怒斥:“閃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宗隽舉目一望,當即微笑:“瑗瑗。”柔福撥開衛士之手直直闖入,一身衣裳薄染塵灰,跑得急了,頭上風帽因風墜下,露出微顯淩亂的頭發,鬓邊還沾有幾點碎葉飛絮,想是馬不停蹄地連夜趕來,膚色暗啞無華,人頗憔悴而疲憊。然而還是目光灼灼。胸口微微起伏,她緊抿着唇,似在壓抑心中怒氣。“你怎麼來了?”宗隽牽她的手,想拉她在自己身邊坐下。她冷冷地将手抽出,亦不移半步,盯着他問:“洗衣院的姐妹們呢?”宗隽一時未答。此時又有一名女子緊随柔福氣喘籲籲地跑來,一見宗隽便跪倒行禮,大概想解釋什麼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語氣甚踟躇:“八太子,小夫人……小夫人……”那是柔福的侍女瑞哥。宗隽瞥她一眼,問:“誰告訴小夫人我在這裡?”瑞哥看看柔福,低首輕聲道:“是宮裡來的那幾位姐姐說漏了嘴……”“她們還以為我知道你來韓州追捕洗衣院女子的事,”柔福自己接口說:“說你情非得已皇命難違,勸我想開些,不要因此與你失和。”宗隽呵呵一笑,轉身看門外天色,道:“所以你就心急火燎地趕來了?”柔福再走至他面前,不懈地堅持問:“洗衣院的姐妹們呢?她們現在在哪裡?”宗隽微微仰首,天邊血色霞光映入他雙眸:“不錯,皇命難違。”這寥寥數字給了柔福預想到的答案,她卻仍陡然一驚,半垂雙目徐徐退後兩步,久久默然。再看他時,她搖了搖頭,目光冰冷而犀利:“不,害我族人的事,沒人逼你,你也會做。”宗隽揚眉看她,心下有些詫異,不知她如何得出此結論。“我在來韓州的路上遇見曲韻兒,”她說:“她一見我便問玉箱如今怎樣,我告訴她實情,她當即失聲痛哭。然後,她對我說,有一件事她想不明白:她那人腦符水完全是按她表姑當年的方子做,何以郎主服了不見效?不見效也就罷了,若非他腹瀉得厲害也不至于引起那樣的警惕,給玉箱招來如此大禍。那人腦雖是生的,可金人一向茹毛飲血慣了,吃生肉都沒事,吃一點生腦也斷不會腹瀉數日都不好……”“宗隽,”她難得地喚他,眼底卻滿蘊深重的疑惑:“你給她的是人腦麼?你在裡面做了什麼手腳?”宗隽一哂:“那丫頭說這些不過是意在挑撥離間你我,你何必如此當真,平白地來興師問罪。”“離間你我對她有什麼好處?那時她悲傷得命都不想要了,還會惦記着去誣陷人麼?”柔福一拭漫出的淚,聲音有些嗚咽:“她說這些隻是想提醒我提防你,讓我明白你也未必比别的金人好。說完,她便跳崖殉主了。”略頓了頓,她壓下哀戚情緒,尋回冰冷的語調問宗隽:“事到如今,你還想瞞我?你當初給她們的是什麼?”宗隽默思片刻,忽然一颔首,似笑非笑地說:“好,我告訴你。當初我給她們的……是豬腦。”柔福一怔,逐漸蒼白的臉上現出一絲苦笑:“不盡于此罷?你還在其中加了瀉藥。”宗隽未出言承認,但唇際笑意隐隐加深。“你,還瞞着我做了什麼?”柔福恻然再問:“想必郎主追究此事,召秦鴿子來問也是出自你的主意?”宗隽仍未置一辭。柔福一把抓住他雙臂,冰涼的指尖隔着衣服掐入他肌膚:“你先騙取了玉箱的信任,又如此陷害她,殺她的人,原來是你。”宗隽伸臂按下她的手,道:“我是金人,我不可能随趙妃做出叛國的事。若換了你,你會容許一個外族之女隐于你父兄身後圖謀不軌麼?”“你豈會與我一樣?”柔福冷笑:“對你來說,叛國又如何?你愛的不是如今的國,忠的亦不會是如今的君。一個整日讀《資治通鑒》與《貞觀政要》的人不會甘心蟄居在王府裡過一輩子,你想必早有了竊國之計,而玉箱是否是你目中潛在的對手,一旦有了機會便先除去,以免她日後阻你前程?呵,不錯,你也會怕她!”宗隽笑笑:“有些事我不跟你說,就是為了不讓你自尋煩惱。你想得這麼多,于人于己有何益處?很多時候,還是糊塗一點好。來,進去換身衣服,一會兒我讓你見一個想見的人。”他伸手想拉她,她卻恨恨地躲過,怒道:“别再碰我,我以後決不再與你共處!”“姐姐!”一聲歡快呼聲忽地響起,聞聲而來的瑤瑤從内室跑出,欣喜地奔至柔福面前,連聲喚:“瑗瑗姐姐……”柔福大為驚異,難以置信地盯着她看半天,才又哭又笑地摟住她:“瑤瑤,姐姐終于又見到你了……你去了哪裡?過得好麼?怎的這般瘦了……呀!你身上有傷!”瑤瑤一時間也不知該怎樣回答,隻微笑着連聲說:“沒關系沒關系,都過去了……我現在很好,八太子待我很好……”“他?”柔福蹙眉問:“是他找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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