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英跟在新梅身後,快步向病房走去。心裡微微緊張,擔心自己也不能勝任。随着一步步靠近,她忽然覺着很放松,那種莫名奇妙的溫暖又升騰起來。十二床上躺着一個男人,鼻孔插着氧氣管,身上按着心電監護儀,一塊幹淨的白手絹蓋着半邊臉。他的床邊站着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蘇英一眼認出是素影整形醫院的服務員。那女子也認出了眼前身穿白大褂,頭戴護士帽,優雅幹練的護士長是昨天造訪的女人,原本期待的眼神,忽然充滿敵意,直勾勾盯着蘇英,讓她不寒而栗。蘇英走過去,輕輕抓起病人的胳膊,端詳隐藏在皮膚下的淡青色的血管。男人忽然拿開手絹,睜開雙眼,望見蘇英沉靜的臉龐,散亂的目光霎那間變得炯炯有神。“怎麼是你?”蘇英的臉頓時通紅,她脫口而出,“你心髒不好?”“是。”男人很虛弱,臉色煞白,呼吸急促,咧開嘴笑了笑,有氣無力的說,“我的心眼不好,一激動就出狀況,這次稍微厲害了一點。”“哪是一點啊,急性心梗,如果不是120及時趕到,後果不堪設想,都怪她。”年輕女孩氣呼呼的指着蘇英,埋怨道。“小倩,别亂說話。”方總擺擺手,打住了漂亮女孩的話題。蘇英的臉更紅了,她知道方總是因為昨天下午的一巴掌,氣急敗壞導緻心髒病複發。“您别說話了,要絕對安靜休息才行。”新梅關切的說,“要遵醫囑,絕對卧床休息,少說話。”男人的胳膊上遍布疤痕,血管若隐若現非常難找,幸虧蘇英經驗豐富技術過人,才能夠一次成功。打完針,蘇英端起藥盤飄然而去,男人掙紮着坐起來,大聲喊到:“你等一下,我有話說。”“你快躺下,嚴格卧床休息,不許動。”新梅把他摁到在床上,命令到,“閉上眼,少說話。”葉新梅同志破天荒的連續一周沒有休息了,她幾乎成了十二床的特護,讓其他病号羨慕極了。按照常規,蘇英每天都去各病房轉轉,十二床是重病号,去的次數相對多一些,别人完成不了的操作她親自完成。其實,她不想多去,一來是對于那天的非禮,心裡總是疙疙瘩瘩不舒服;二來方總奇奇怪怪的眼神和話語,讓她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她甚至懷疑他是不是精神同時失常了。盡管不情願,為了履行工作職責,必須平等對待每個病人,何況他還是危重病人,需要特殊護理。更讓蘇英費解的是,這一周,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踏實,自己支離憔悴的心仿佛被一床柔軟的棉被包裹起來,安全又溫暖。心裡的舒适表現在臉上是不自覺溢出的微笑,是輕快的腳步。“蘇姐,這幾天你氣色真好啊,有啥好事嗎?”曉雪是個細心的姑娘,敏感的捕捉到她的變化。“哪有啊,就是心裡覺着安穩,可能是老了,啥也不想,啥也不怕了吧。”蘇英抿抿兩鬓的頭發,感歎道。方總已經度過心梗急性期,可以下床自由活動了。他臉色紅潤,恢複了往日敏捷的思維和幽默的談吐,更加具有成熟男人的魅力。他很忙,電話不斷,準備提前出院了。趁病房裡沒有其他的病人,新梅跑到他身邊,說有很重要的事情,希望他認真聽。方總面帶微笑,望着眼前這個小姑娘,鄭重其事的點點頭。“你怎麼老打聽我們護士長的事啊?怎麼不關心我啊?”小梅闆着臉有些很不高興,“你看不出來嗎?我多喜歡你啊。”聽到這話,方總心裡咯噔一下,雖然早有預感,但是這麼直截了當的表白還是出乎他的預料之外。方總哪會知道現在的女孩子确實開放的讓人吃驚,遇到心理喜歡的,不管是大哥小弟還是大叔,絕不會愛在心口難開的。“小葉,謝謝你這些天無微不至的照顧我。我比你大太多了,你該叫叔叔,不能異想天開。”“年齡才不是問題呢,楊振甯比翁帆大的更多。”新梅振振有詞,“倆人年齡差距越大,後代才更聰明呢”。方總尴尬的笑笑,接着勸說道:“你看,我有冠心病,你還這麼年輕,哪能拖累你啊。”“我才不怕呢,我願意照顧你。”方總沉下臉,嚴肅的說:“我結婚了,不能耽誤你。”“我不信,我早聽他們說你一直都沒結婚。”新梅不依不饒,“再說,即使結婚也可以離婚,那不就是一張紙?”“小姑娘家不許胡思亂想,趕緊幹活去吧,當心護士長批評你。”老方的聲音堅定有力,像戰場上傳達命令的将軍,不容有半點違背。“護士長護士長,你張口閉口護士長,是不是喜歡老女人啊?”新梅急的眼淚都要下來了,“我是沒有她漂亮,可是我年輕啊,關鍵是我愛你啊。”“不許胡說,更不能亂下結論,快去幹活吧,啥時候願意就去我那裡隆鼻子,免費的。”“我要的不是這個,是愛情。”新梅氣呼呼的跑了,她突然恨透了母親一樣疼愛自己的護士長。這個美麗溫柔讓她敬重的女人,此刻竟是如此令人讨厭,如同一座大山,橫亘在她和方總面前,阻礙着她的幸福。“不能就這麼算了,我一定想個辦法,出出這口惡氣。”她暗暗下了決心。☆、蘇英挨打“汪哥,你在忙啊,你也不能總忙着工作啊?”在停車場,新梅找到了叉着腰,扯着粗嗓門維持秩序的老汪,擠眉弄眼的嘀咕了一陣。老汪,這個二百多斤重的高胖男人,平時走路都要氣喘籲籲,這時候卻像是點了火即将發射的運載火箭,腳底生風噌噌跑進了心内科護士站,大吼一聲:“蘇英,你給我出來。”十一床的心電監護儀出現了故障,蘇英和曉雪正在緊張調試,細密的汗珠滲出在她倆的鼻尖。聽到喊聲,蘇英快步走到病房門口,小聲的回應了一聲:“啥事啊?我正忙着呢。”說完,轉回身繼續幹活。老汪一看蘇英冷淡的态度,登時火冒三丈,他一個箭步沖進病房,對着蘇英的後背就是一拳,蘇英毫無防備一個趔趄撲倒在牆角,額頭登時滲出殷紅的血液。“你怎麼這樣啊?講不講理啊?”曉雪一向看不慣這個人,大聲質問,“護士長有啥錯?你咋下手這麼狠?”屋裡的病人和陪護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紛紛指責老汪。“你這個人怎麼這樣?”“怎麼能随便打人?”“你是誰,咋不講理呢?沒看護士長在忙着麼?”“我打自己的老婆,管你們屁事?”老汪目露兇光,罵罵咧咧向蘇英走過去,活像一隻窮兇極惡的老虎抓捕呆若木雞的小羊羔。蘇英站在牆角,瑟瑟發抖,她不知道男人是咋回事?她很了解這個男人的臭毛病,越是人多越要逞強,在他的人生字典裡,把老婆管的服服帖帖,就是最大的本事了。所以,她不掙紮,不反抗,她強忍住眼淚,楚楚可憐的哀求着:“别生氣,有話回家說,好不好?”“再裝可憐,我看你還裝不裝。”老汪走到蘇英面前,高高揚起巴掌,蘇英吓得閉上眼睛。“住手,不許打人。”随着一聲斷喝,老汪的手臂被牢牢鉗住,停在半空。他惱羞成怒,扭頭看見一張無比英俊的臉,一臉威嚴不容侵犯。“你是誰?在這裡狗拿耗子?想找死?”“方總,您别管,您快休息。”蘇英拉開倆人,推着老汪向門外走去。“臭,别管我。”老汪聽到方總二字,像觸電一樣跳起來,他掙脫了蘇英,一個箭步竄到老方跟前,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罵“你就是那個姓方的?勾引我老婆,看我今天怎麼收拾你。”說完,揮起拳頭打向老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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