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賓客應和着笑,秦存沒有笑,他甚至沒有挪開他的眼睛,他隻是把之前擡起的手放了下來,靜靜地看着江一棠,慢慢點頭,并吐出兩個字:“我贖。”
那些笑聲停住了,江一棠忽地站了起來,低頭望着秦存,道:“大人切莫空口妄言,奴不過青樓女子,雖不值得真心相待,卻也不能遭如此戲耍。奴今日獻舞,不勝疲乏,請退了。”
她向賓客們行了禮,又轉過來向秦存行禮,低頭站住了,把目光移向腳下。秦存擡頭看着她,仔細瞧了好一會兒,終于擺了擺手。江一棠得了應允,匆匆走過賓客面前,掀過門口的紗簾,從主廳出去。賓客重新開始喝酒說話,岔開話題,場面活絡起來,我隐在主廳的角落裡,看見秦存又拿起酒杯,輕吮了一口,定定地看着那晃動的紗簾,低低地呢喃:“我不曾妄言。”
雀兒
畫舫一遊便是半日,江一棠平複了心情,又間歇上來獻舞助興幾次,仍然帶着那綻開的,柔軟地笑意,秦存隻是定定地看着她,倒沒有再叫住她的意思,于是她便自在許多,跳完舞,與衆人調笑幾句,便出去休憩。
等到太陽西斜,湖水沁上餘晖那樣橙黃古舊的顔色,畫舫也是靠岸的時候了,秦存和那些賓客上岸,早等在岸邊的轎夫便各自朝主子趕去,秦存上了轎子,掀開簾向江一棠處看了一眼,江一棠便又轉過臉去,投給他一個笑,秦存把簾子放下,叫一聲:“走。”轎夫擡起轎子,沿着街道去,拐過一個街角,就看不見了。
江一棠帶了她幾個樂師上了一輛馬車,車夫将缰繩一拉,馬車便往些偏僻路子行去了,我望着馬車,遙遙跟在後面。
不久,馬車臨近了一條煙花巷,這裡白天便不是荒僻的角落,現下天色擦黑,燈火燃起,更是熱鬧起來。馬車慢慢駛近了,隐隐有些脂粉味道,男人的大笑和女子的嬌笑混合在一起,劃開了夜色。相比之下,紅煙樓後面的巷道便顯得冷清許多,江一棠和樂師從車上下來,從後門走了進去,那低矮的圍牆前面有一座燈火輝煌的樓,被刷得暗紅的樓,層層挂了許多鮮紅的燈籠,燈籠照出窗邊安放的,或桃紅,或紫紅的紗簾,風吹過時,紗簾順着燈籠蕩起來,露出裡面房間裡香豔的場面。
隻有樓的第四五層,沒有燈光。
另一輛馬車從另一邊的黑暗巷口駛出來,駕車的有兩個大漢,他背後是一條厚重的布簾,把那窄小的開口封的死緊,車廂被緊緊封閉起來,窗戶釘上了木闆,那其中隐隐傳來幾聲啜泣,低低的,壓抑的。
我隐了身子,踏上馬車,掀開了布簾鑽進去。這狹窄的車廂裡着實坐了五六個女孩子,因着各自身材瘦小才勉力擠下,她們靠在一起,擠得緊緊,相互拉扯着衣角胳膊,也有兩個女孩隻是抱着膝蓋坐在角落,散亂着頭發,雙目無神地盯着眼前的空無。
一個麻雀斑臉的女孩子正在低聲啜泣,但她用手捂住了嘴,隻發出了類似“唔,喀”的喉音,另有兩個女孩子,一左一右抱住她,把臉埋在她單薄的衣服裡面,微微顫抖着。我四望了一回,找了個間隙坐了下來。
馬車緩緩駛近院子,在院門口停下,那兩個大漢把女孩子們通通從車上趕下來,就近塞進旁邊的柴房,如同驅趕雞鴨。
女孩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處所,柴房的一面牆已經崩壞,此時漏着風,其中隻有一張小桌,兩條條凳。女孩是不敢坐條凳的,她們便靠了牆,一一坐在地上,麻鵲斑的女孩子已經哭夠了,便縮在柴草邊上,把自己蜷起來。
兩個大漢在桌子上點燃一盞燈,一個大漢出了門,另一個坐在一條長凳上,一條腿曲起來,腳踩在凳面上,扭着腦袋環視着這些女孩子,不時發出尖刻的笑,目光在她們裸露的脖頸處流連,輕撚了撚指頭,終究沒有造次。
門“吱呀”一聲開了,空手出去的大漢進門來,手裡提着個燈籠,他把燈籠放在門邊,從門外邊請進來一個婦人。
那婦人瞧着約莫四十歲上下,卻仍然打扮得十分豔麗,穿着鮮紅摻着鵝黃色的長裙,頭上簪了一根金簪子,把她已經枯燥的頭發卷了起來,她臉上化了很濃的妝,用厚厚的□□把那張臉上的斑痕遮住,使得那臉白得過分,那些深凹的皺紋卻讓光照出陰影來,一道道錯裂開,濃妝也掩飾不住了。
她微微昂着頭,踱步走進來,站在屋子中央半眯着眼睛環視一圈,擡手把右手的袖子扒開,露出一雙戴滿戒指的纖長卻略有皺紋的手,她用左手摩挲着那些戒指,忽的發出一聲冷笑:“這就是你們找來的貨色?哪來的臉要我五十兩銀子的?”
那大漢忙站了起來,請婦人去坐那闆凳,婦人把那凳子掃了一眼,矜傲地站着,吊起眼睛一個個打量那些女孩。
一個大漢道:“盧嬷嬷,我們這不是個容易差使,你又何必較真的?這幾個丫頭雖說不上是什麼美人坯子,好在模樣還算得上周正的?做不了那搖錢樹,掃灑丫頭也是可以的。您也别叫我倆難做,否則誰又能讨得了好的?,您說是不是?”
盧嬷嬷橫了他一眼,似乎被踩着痛腳地,那眉毛倒立起來,脂粉都讓她抖去不少,她走到那雀斑臉女孩面前,輕彎下身子,用指甲的尖端挑起她的下巴,把她臉仔細瞧上一瞧,又猛地甩開手,“哼。”她站直了,伸手指着她,沖那兩個大漢道:“這也能算模樣周正?你叫我如何拿得上台面?掃灑丫頭也做不得,倒平白壞了我紅煙樓的聲譽!”說着擡步要走。
另一個大漢忙忙阻她,陪笑道“嬷嬷,幹你們這行的,熄了燈,可不都一個樣麼?這些丫頭臉上是平平,衣服底下可缺不了什麼,哪能說不周正的?再說這臉上點把東西,拿些什麼胭脂水粉抹上去,遮一遮不就沒了麼?你說是吧?”
盧嬷嬷倒真停了腳,她斜眼朝他看過來,嘴縫裡冒出幾個字:“這麼說,你碰過了?”
那大漢身子晃了晃,連連擺手否認,尴尬着解釋:“哪能啊?哪能呢?我哪敢啊?隻不過……這個……過個眼瘾還不成麼?”
另一個大漢把他一扯,瞪他一眼,低聲斥道:“閉嘴!”
盧嬷嬷倒是緩和了臉色,下巴微微擡起來,眯着的眼睛有些微光,倒是把眼角的皺紋也擠了出來,吐出幾個字:“三十五兩,沒有多的。”
兩個大漢面色苦了下來,一個道:“嬷嬷,你這價錢如何還是出低了些,都不是容易的差使,打個商量如何?”
盧嬷嬷面上的神采更是煥發了,昂着頭更有些得意,道:“說我出價低,我倒還嫌出價太高了,你瞧瞧這幾個丫頭的姿色,哎喲哪能算作姿色的?更别說……”她把一個大漢瞟了一眼,冷哼了一聲,“啧,沒準還叫人給碰了,你說要讓客人知道我帶出來的姑娘不新鮮,那還不得翻了天呢?傳出去我紅煙樓可怎麼開得下去?呵,到時候……”她伸手對那兩個大漢指指點點,“誰還敢用你們的姑娘,你們兄弟怕也混不下去。”
那大漢隻得擺手,道:“得,嬷嬷,我們兄弟認栽,你樂意少給點少給點吧,不過三十五兩如何還是低了,您還是通融通融,否則這些姑娘我們倒甯可帶走賣去營裡算了。”
盧嬷嬷瞅了他一眼,慢悠悠地把手伸進袖子裡,掏出一個小布囊,伸兩根指頭在裡邊撥了又撥,夾出幾片碎銀子來,細細數了一回,把它扔到桌子上,口氣涼涼地:“四十兩,沒二價的。”
“成!”兩個大漢忙去收好桌子上的銀子,直直地開門就出去了,躲晦氣似的。
門外頭又進來幾個大漢,紛紛在屋子裡環視了一圈,向盧嬷嬷喊聲:“東家。”
盧嬷嬷環起胳膊,指指地上縮在一團的女孩子,道:“把這些幾丫頭,扔到地窖鎖起來,斷了吃喝去,好好□□一番。”幾個大漢應是,她又加上一句:“不過,可把分寸把好了,懂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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