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衛寒閱親眼看着蕭鳴棹崩逝、封棺停靈二十七日後入陵,确信蕭鳴棹已在九泉之下,恐怕真要以為這又是一出金蟬脫殼。
程汲冽也在暗自端詳衛寒閱。
這位年輕的攝政王瞧着實在不像年近而立,反倒臉容玲珑、肌膚細嫩、眼神靈動,如同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君一般,全無浸淫朝局半生的滄桑深沉。
靛玉色裙幅如水般迤逦而下,與程汲冽的靴尖不過咫尺之距,猶如一片漲潮時漫來的海。
祝仲林奉上熱騰騰的牛乳杏仁羹,衛寒閱一張臉瞧着比碗還小,他低頭啜了口,擡眼時唇緣黏了圈虛虛的奶沫,跟不會喝奶的幼貓崽崽一樣。
執起一盞攢林雲尖去了去口中醇膩的奶味,衛寒閱問道:“會打握槊嗎?”
一旁的祝仲林心裡幹着急——郎君喲您嘴上的奶沒擦呢還。
程汲冽視線勉強自衛寒閱唇邊挪開,低聲答道:“末将無能,未曾見過。”
衛寒閱有些失望,蕭鳴棹可是能與他有來有往打一宿握槊的——雖然每一局都是自己赢。
“勞煩祝伴伴去請個師父教教他,”衛寒閱吩咐祝仲林道,“再将衣裳換掉……鬓角與眉毛修一修。”
——
程汲冽被拉去拾掇,他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孤兒,不慣受人伺候,便自己按着祝仲林的要求換了螭紋袍,又将鬓角修得更鋒利了些。
他身為武将,長眉入鬓,眉尾上揚,頗具殺伐之氣,可祝仲林命他将雙眉剃低了些,鋒芒畢露的莽氣淡了,現出幾分溫馴之态。
沐浴過後再度回到衛寒閱跟前時,他已新開了一局握槊,聞得足音,便執着琉璃子一睨程汲冽。
而後仿似稱心如意地笑了下,将手邊粉琉璃浦桃花盤往程汲冽身前一推:“給我剝橘子,要一根絡也沒有的。”
程汲冽一壁笨拙地以拿刀握槍的手去剝橘子,一壁聽攝政王發布一些聽來毫無道理的命令。
“如今天下承平不起刀兵,西疆大營能吃幾年閑飯,你在昌京多留些時日。”
“往後不必稱我為「殿下」,要喚我「哥哥」,或者「阿閱」。”
“從即日起,你不再是程汲冽,我會稱你為蕭鳴棹,或者……或者壞狗狗。”
蕭鳴棹是何人,大息自是無人不曉,可衛寒閱将先帝的名諱冠與他是何緣故?還有……何謂、何謂「壞狗狗」?
程汲冽見他一面發号施令,一面将雙足在裙擺下一踢一踢的,像隻嬌縱的貓兒。
最要緊的是他似乎并未着襪履,因而程汲冽眼前時不時便會閃過一道新雪似的冷光,程汲冽自覺赧然,忙略一偏頭,不敢再看那雙仿佛蹬在自己面上的赤足。
若換了旁人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頤指氣使,程汲冽隻怕早已冷臉離去,可衛寒閱這樣脆生生地一通部署,不僅未令他反感,反而覺得心尖有些麻癢,又在瞥見那雙玉足時「怦怦」亂沖起來,教他既迷惘又慌張。
這樣的感受,哪怕是往日在疆場上孤身誘敵、命懸一線時,也從未有過。
在此之前,程汲冽從未想過,能有幸獲得與這樣的人長久相處的機會。
——
可迷霧疑團總有散時,便縱要為人替身,也還想着做個沒那麼糊塗的替身。
當衛寒閱第不知多少次于燕好纏綿之時喚出先帝名諱時,程汲冽終于沒能熬過蝕骨的酸澀與求知欲,悄悄趁夜潛入了奉先殿。
自與張後起,曆代帝後的畫像一幅接着一幅,直至見到最後一幅格外年輕的畫像時,程汲冽才頓開茅塞,而後便嘗到心底翻湧的無盡酸楚與苦澀。
居然當真如此……他與先帝,生得近十成像,但凡稍離遠些,壓根瞧不出二人相貌上的區别。
這數月内,令昭王府時不時便有新人進來,此時對照畫像,便察覺那些人有的與先帝眉目相若,有的是身形相若,有的是鼻梁,有的是下颌與雙唇……
程汲冽無法不嫉妒吃味,可今夜見了這畫像,他竟生出幾分奇異的安定感。
他是最近似的那一個,隻要無人比他更為相仿,那他在衛寒閱心中的位置便是最不可撼動的……
僅次于先帝,除了先帝。
——
康尚三年正月初一,令昭王衛寒閱薨于王府,時年三十齡,追封敏聖德昭皇帝。
舉國齊恸,昌京寺觀一逾帝王三萬杵規制,鳴鐘五萬杵,送攝政王仙魂歸于四海六合。
令昭王遺願其喪儀務必從簡,切勿靡費鋪張,因而鎮國公府謝絕了前來緻哀的文武官員并昌京百姓,隻在家中設有幾筵靈堂,起居皆涕泗不止。
鎮國公夫婦早在去歲便被衛寒閱安排去了珮州隐居養老,無法第一時間獲知獨子撒手人寰之訊,而在二人知曉之前,關于衛寒閱的記憶已在系統操作之下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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