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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頁(第1頁)

遙遠站在公車站前注視譚睿康,譚睿康說:&ldo;就這麼定了。&rdo;&ldo;你定了有用麼?!&rdo;遙遠炸毛道:&ldo;别胡亂替我下決定,不去就是不去!要去你自己去!&rdo;譚睿康沒有發火,卻是笑了起來,兩人面對面地站着。&ldo;我說定了就是定了。&rdo;譚睿康道。譚睿康的變聲期已結束,嗓音帶着迷人的磁性,說話間隐約有股不容置疑的意味,皮膚還有點黝黑,嘴唇上帶着毛茸茸的胡子,高了遙遠半個頭,把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兩人并肩站在公車站前等車。當天英語老師打了個電話過來,竟是奇迹般地又争取到了一個名額。譚睿康傻眼了,遙遠趴在桌子上看習題,漫不經心道:&ldo;我爸認識教育局的人,她再去要一個參賽名額很容易的,懂了嗎?&rdo;譚睿康又一次見識到遙遠的小聰明,翌日兩人去複印了表,一起報名參加英語競賽。遙遠本以為譚睿康也能拿到名次的,沒想到一個暑假複習後,譚睿康卻連全區前三十也沒進。&ldo;怎麼可能?&rdo;遙遠接完英語老師的電話,說:&ldo;你英語也很好的啊!&rdo;譚睿康抱歉地笑了笑,說:&ldo;我不行,我都是死記硬背的。隻知道做題,不像你平時都看那些英文小說,比賽就看出真實水平了。&rdo;一二三等獎通知前去參加三亞青少年英語論壇,要到海南去順便進行為期二十天的英語培訓。譚睿康沒得名次,遙遠當場就傻了。這意味着他要一個人去夏令營?這将是遙遠從小到大真正自己去經曆的第一次,沒有父親,也沒有譚睿康,離開家庭去過集體生活……不對,譚睿康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重要了?&ldo;那我不去了。&rdo;遙遠朝電話裡說:&ldo;我要回老家。&rdo;&ldo;别開玩笑了!&rdo;譚睿康馬上緊張地搶過電話,朝那頭的英語老師說:&ldo;遙遠去,您幫他報名吧。&rdo;&ldo;你才别開玩笑了!&rdo;遙遠抓狂地喊道,搶過電話。&ldo;怎麼能不去!&rdo;譚睿康又搶過電話,說:&ldo;去!一定去!謝謝老師!老師再見!&rdo;旋即迅速把電話挂了。遙遠終于說了實話:&ldo;去你的吧!你不去誰給我洗衣服!&rdo;譚睿康:&ldo;……&rdo;遙遠:&ldo;……&rdo;組合音響裡放着孫燕姿的歌,她一出道便紅得鋪天蓋地,略帶磁性的聲音在客廳裡回蕩。&ldo;我的小時候,吵鬧任性的時候,我的外婆總會唱歌哄我……&rdo;遙遠忽然想起從前在老家呆過的那個暑假,外面是陰天的時候,外婆确實唱過什麼歌,似乎是湖南一帶的民謠,外公有風濕,下雨天前脾氣便很糟,拿着拐杖打譚睿康。偶爾譚睿康還會像個猴子蹲在屋檐下,抱着小小的遙遠看雨水從屋檐上連成一條線,滴落下來。&ldo;就這麼刷。&rdo;譚睿康拿着把刷子,兩人擠在洗手間裡,教遙遠洗衣服,說:&ldo;來回刷幾次就幹淨了。喂,你在想什麼?&rdo;&ldo;哦。&rdo;遙遠面無表情地說。客廳裡一連串鋼琴過門行雲流水,叮叮咚咚地帶走了遙遠的回憶。&ldo;哥。&rdo;遙遠說。譚睿康:&ldo;?&rdo;遙遠看着洗漱台上大鏡子裡的譚睿康,問:&ldo;我在老家住的時候,你知道我媽媽生重病的消息嗎?&rdo;譚睿康說:&ldo;哎,都過去了,你怎麼老記得這些事。&rdo;遙遠笑了笑,說:&ldo;當時你都知道的對吧。&rdo;譚睿康點了點頭,表情有點愧疚,他确實從父親與外公的交談裡聽到了,卻不敢對遙遠說,那時候他們都太小了。他單純覺得遙遠很可憐,便總是忍不住想抱他,給他點力量。小時候的遙遠則什麼都不懂,一直到現在,有關他父親的事,他也不知道。譚睿康看着遙遠的目光帶着難以言喻的意味,許久後想了想,說:&ldo;你知道在博鳌哪個酒店嗎?要不我和你一起去?住一個酒店,給你洗衣服?&rdo;遙遠滿臉通紅,炸毛道:&ldo;你想我丢人丢到外校去嗎!&rdo;譚睿康哈哈大笑,趙國剛回來了,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說:&ldo;小遠過了,睿康沒過?&rdo;譚睿康擦幹手出來,遺憾地說:&ldo;沒有。&rdo;趙國剛一錘定音:&ldo;别管他,衣服不洗穿髒的就行了。睿康不去也行,可以在家學個駕照。&rdo;遙遠生平第一次出遠門,全家都忍不住緊張起來,就連趙國剛表面上不說,實際上也有點緊張,當天譚睿康給遙遠收拾了包,吃的用的,中暑的藥,治拉肚子的,萬金油……全收拾進去了。趙國剛又叮囑了一番,第二天兩人把遙遠送到一中門口,譚睿康提着包,跟着遙遠過去。全是獨生子女,父母擠在校門口比學生還多,彼此交流育兒經驗。趙國剛在和遙遠的英語老師聊天,譚睿康則坐在台階上,看遙遠玩他的獎勵‐‐一部在香港買回來的掌中遊戲機pne。遙遠人也騷包,裝備也騷包,整個夏令營裡他長得最帥氣,電子産品最高級,手機最漂亮,旁邊還跟着個戴墨鏡的型男表哥,簡直是出盡風頭,光耀全場。遙遠雖然已經不怎麼在乎這些,但能出點風頭還是出點風頭的好,有機會不要放過。學生們陸續登上大巴前往機場,譚睿康給遙遠放好行李,在車窗外朝他揮手。遙遠大聲道:&ldo;爸!我走了!&rdo;正在與英語老師說話的趙國剛朝他擺手,示意再見。這麼一叫,車上不少學生的目光被趙國剛吸引過去,又出了次風頭。大巴起行,兜裡手機震動,譚睿康來了短消息。【弟,玩得開心,你是我的驕傲。】遙遠嘴角略翹,把手機收好,繼續玩他的psp。當天抵達博鳌,學生們又在當地轉車前往三亞,陽光,沙灘,大海,整個夏令營裡采取英語交流,遙遠的英語學得好不是吹吹而已的,趙國剛從前深知外語的重要性,更想培養這個寶貝兒子,對英語抓得最緊,八歲時就讓他聽英語九百句。遙遠十二歲自學完四本新概念,外加走遍美國一套,趙國剛還買回莎士比亞的原著,雙城記的英文版讓他自己去讀,上初三後松懈下來,高中沒怎麼碰,但那口流利的英式發音也足夠令帶團的外教刮目相看。封閉式夏令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辛苦,每天外教在三亞的咖啡館裡上課,喝點咖啡,用沙龍式的教學方式作作交流,下午學生們還可以去遊泳。遙遠把玩法全摸熟了,心想以後還可以帶譚睿康來大東海和亞龍灣潛水。導遊帶着他們去海口吃剛開的第一家肯德基,買椰青和西瓜,西瓜隻要三塊錢一個,足夠當飯吃了。唯一頭疼的還是衣服,濺了西瓜汁完全沒辦法洗掉,隻得塞進旅行袋裡回家再處理。遙遠給譚睿康發了幾次短信,各自都一切安好,而譚睿康已經在學駕照了,他已經滿十八歲,趙國剛忙的時候他可以暫時充當遙遠的司機。來三亞的第八天,遙遠被剛認識的同伴們扔下海一次,揣在兜裡的手機濕了,沒法開機,不知道是不是徹底報廢。遙遠當時差點就當場罵人,然而轉念一想都是大家一群人在玩,手機壞了别人也賠不起,更找不到賠的對象,等拿回去以後修修看吧。夏令營開始後的第十一天,也快回去了,遙遠的衣服已經穿得皺巴巴的,剛知道酒店能幫洗衣烘衣,正在大呼上當時,忽聽人道:&ldo;趙遙遠,有人找你。&rdo;遙遠莫名其妙,怎麼有人找到這裡來了?他換上剛買的一套沙灘褲與花襯衣跑下樓去,看到滿身大汗,背着個包的譚睿康。&ldo;你怎麼跑這兒來了?!&rdo;遙遠大喜道。譚睿康臉色不太好看,似乎十分疲憊,說:&ldo;小遠,你手機怎麼不開機?姑丈讓我過來接你。&rdo;遙遠道:&ldo;怎麼了?&rdo;譚睿康:&ldo;大奶奶去世了。&rdo;chapter20遙遠對外婆的印象隻有兩面,一是小時候她給自己擦臉,力度大得令他臉疼。二則是上次回來時外婆笑眯眯地給他補衣服,說:&ldo;遙遠啊,有女朋友了帶回家來看看。&rdo;他站在外婆的遺像前,感覺十分陌生,死亡距離他太遠了,不是發生在他沒有那麼親近的人身上,便是發生在他還不懂事的時候。身旁有人朝他說話,遙遠隻是無意識地點頭,知道外婆走得很安詳。那天譚睿康父親的幾個朋友來看她,還給她帶了東西,外婆便坐在屋檐下摘豆子,準備炒豆子招待客人,聊譚睿康的爸爸的事,說着說着頭越來越低,靠在門框邊,沒有答話,便帶着微笑,安詳地去世了。無病無痛的安樂死,還是八十七歲的高齡,稱得上白喜。棺材送到縣城的殡儀館去冷藏了,大熱天總不能把棺材放在家裡,譚睿康父親的幾個朋友在幫忙,外婆死的當天就是他們請人來蓋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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