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劍遭劫奉天城像一鍋被煮沸了的水,到處喧騰。百姓奔走相告,言笑晏晏,迎接他們蓋世無雙的大将軍得勝還朝。唯有一人站在奉天城的最高處,神情淡漠,眼眸裡甚至帶着淩霜傲雪的寒意。墨炎的眉梢染上些許難以言明的滄桑,他真的等的太久太久了。那個人,會帶給他什麼?是欣喜還是再一次的失望?東城門已開,五騎白馬飛馳在十裡紅氈上,馬上之人皆是一身雪衣,片塵不染,他們宛如帶着神谕而來的聖使。為首一人豐神俊朗,雙眼如鷹般犀利,此刻見到墨炎,神色肅靜地抱拳跪地長拜道:“啟禀王爺,将軍已到城外,特令屬下前來報訊。”墨炎微微點點頭,視線繼續停留在東城門處,眉頭緊蹙。銀霜閣秋風乍起,他一身碧青色的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宛若乘風之仙。身後衆人沒得到起身的命令還保持着方才的跪拜之勢,個個低眉,神情恭敬。“起來吧。與本王一同觀看。”街道兩旁陸續聚滿了人,都盯着城門的方向,翹首以盼。傅月影漫無目的地穿梭于人群中,顯得跟眼前所有人都格格不入。很快,他發現了另一個同樣跟他一樣格格不入的人。那人一身青衫,站在街道的另一邊,雖将視線投向城門入口處,卻面色平靜,毫無悲喜,仿佛眼前發生的一切與他無任何關聯。他的長相極其普通,若不是一臉冰冷,跟周圍人的差别太大,恐怕傅月影根本就不會注意到他。似乎感覺到傅月影的視線,青衣人回望了他一眼,眼裡極快地閃過一絲驚詫。隻是那麼一眼,傅月影總覺得似乎在哪裡見過他。随即,他猶如一尾滑溜溜的魚般穿過人群,不動聲色地靠近那人。忽地,紅氈兩旁傳來熱烈的掌聲,很快,一隊人馬出現在城門口。整個隊伍俱是銀槍铠甲,矯首昂視,走在最前面的一人,鮮衣怒馬,劍眉星目,眼神裡帶着睥睨天地的傲氣,卻在擡眸看向銀霜閣的方向時,完完全全變成了恭敬和謙卑。銀霜閣位于蒼曜宮殿前,奉天城最中心的位置。高三十餘丈,頂樓為四角重檐,四道飛檐宛如四牙彎月,檐角各懸挂一隻銀質鈴铛。每有微風,鈴聲清脆,響徹大殿。整棟樓由銀堆玉砌,配以珠簾白紗,飛閣流丹,宛若仙宮。尤其月圓之夜,乳白色的月光照在銀霜閣上,仿佛給它披上了一層銀紗。飛檐處的四道彎月如受到某種召喚般,熠熠生輝,皎潔若雪。那玉窗銀闌,也散發着朦胧的光輝,整棟樓竟似被籠罩在銀霜之中,便因此得名。人的命運果然各有不同,有些人能高高在上,宛如神袛,而有些人卻隻能苟且度日。傅月影見青衣人望着銀霜閣出神,走到他身後,小聲道:“羨慕吧?”青衣人回頭,略微訝異地看了傅月影一眼,仿佛沒有想到他不過分神片刻,竟已有人靠近了自己。“羨慕什麼?”“你看的出神,還說不是羨慕?”“高處不勝寒。”傅月影正待開口辯駁,卻見人群齊刷刷地跪了下去。他順勢跟着跪下,見青衣人還愣愣站着,将他拉下,“你這樣站着會被他們看到!”青衣人望着隊伍中間的八擡大轎,眼神如火,“你可知他們此刻為何跪了下來?”“因為韓将軍?”青衣人搖搖頭。“那為何?”傅月影已有五年未離開隐月教了,哪裡知道這些事?他跟着跪,不過是跟風而已。那人擡手指了指隊伍中間被人擡着的一把劍,“因為它。”“襲月劍?”“對,襲月劍!宣王一直在尋找的劍,被韓麟從北境尋回……”那人話音未落,整個人已經騰空而起,朝襲月劍抓去。“有刺客!保護聖劍!”可惜已經晚了。青衣人握着銀雪般的襲月劍,淡淡地瞟了傅月影一眼。他的唇上挂着一抹詭異至極的微笑,随即逐風而去。那一瞬間,傅月影認出了他。隐月教左使。沈香樓。待他回過神,懷裡正抱着沈香樓離開時撕下的人|皮面具。“将人拿下!帶到蒼耀殿!”韓麟一揮手,左右即動,傅月影被數把長劍架住脖子。“這位将軍,我想你們誤會了,我其實……”他的話未說完,便看到人群裡似笑非笑看着他的绯衣少年。陶怡居的那個少年。他合上手中的折扇,仿佛看完一場好戲般,悠然離開。他并不是韓将軍家的小公子!不知為何,這個時候,傅月影首先想到的竟然是這件事。當然,認出绯衣少年的還有此刻在二樓臨窗位置喝茶的無名。他沒想到搶劍之人會是沈香樓,也沒想到花驚吾會來湊這個熱鬧。這麼說來,盧雪墨怕是也不遠了。他得趕在盧雪墨之前拿回襲月劍,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蠢!”無名看了眼樓下正被一衆侍衛押着,不知所措的傅月影,拿起桌邊的弓箭,朝沈香樓離開的方向追去。流景見聖劍被搶,急怒交加,無奈距離太遠,他鞭長莫及,隻能眼睜睜看着。“殿下,這如何是好……想不到竟有賊人敢在天子腳下劫走聖劍!我去追他!”“慢着!”墨炎輕喝一聲,聽不出半分焦慮,“他能在暮雲平手下搶走襲月劍,你又如何保證能将劍追回?”直到進入京城地界,韓麟才敢将找到襲月劍的消息公告與衆。為防意外,墨炎派大内第一高手暮雲平一路暗中護送,卻不曾想,劍竟在他目力所及之地被盜走。見他波瀾不驚,絲毫不在意,流景有些微錯愕。要知道對墨炎而言,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會比襲月劍重要。可他此刻卻眉頭舒展,甚至微微松了口氣。礙于身側還有其他人,流景将疑惑咽了下去。片刻後,墨炎又道:“方才那人身形你可看清?可能猜得到他是誰?”流景低頭想了想,略顯沮喪地搖搖頭,“太快了,屬下根本看不出來。”墨炎盯着那人遁走的方向,似有所思。幾個侍衛将傅月影全身摸遍,确認沒有任何兵器、□□之後,才将他五花大綁地壓上銀霜閣。“殿下!”暮雲平的胸口因為膽顫而起伏不平,“屬下無能,萬死難辭其咎,還請殿下處罰。”墨炎淡淡看他一眼,神色猶如六月飛雪,“劍在人在,劍丢人亡。”聞此一言,暮雲平臉色煞白,猶如塗滿厚厚一層棠梨胭脂。“殿下……”“還不自裁謝罪?要本王親自動手?”墨炎的聲音不大,卻響徹整座閣樓,語氣裡有着滴水成冰的凜冽。衆人皆是一驚,但卻無人敢上前勸說。暮雲平連退數步,一臉驚恐,“殿下……”墨炎負手而立,沒再開口。心知難逃此劫,暮雲平含恨瞪了傅月影一眼,伸出右手,凝聚真氣,以手拍頂,天靈蓋被震碎,瞬間血腥之氣四溢,腦花飛濺……傅月影幾欲作嘔,隻覺得手腳冰涼,舌頭如打了結般,“我……我并不認識那人!”墨炎好似沒聽到,憑欄而立,幽深的目光定定看着那人逃離的方向,仿佛這樣,他就能洞察那人的行蹤。珠簾在風中翻飛,閣樓沉靜的仿佛仙渡山的湖底。一群嚴肅到沒有任何表情的侍衛,一具倒在血泊裡的屍體,一個站在闌幹邊不動聲色的人,這一切看起來是那麼的詭異。越是靜,越是像在等待着某種一觸即發,讓人頃刻身首異處的機關開啟。直到屍體已流不出血,墨炎才像恍然回神般,輕輕揮了揮衣袖。流景喚來幾人利索地将屍體擡走,收拾了地面。“殿下,此人如何處置?”流景道。墨炎将視線移向傅月影。就是這個淡漠又漫不經心的眼神,卻讓傅月影幾乎喘不上氣。那眼神仿佛如同暗夜魔域一般,陰森可怖,隻是一眼,便能讓人肝膽俱裂。他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我……草民就是想湊近些,看個熱鬧……并不認識那個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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