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柔望向繼母,潘夫人的神情和平時一樣,隻是眼中浮起了濃厚的哀傷。十二年了,喪夫十二年,每到生死忌都是一場浩劫。據說她每次都會在祠堂獨坐上兩個時辰,可惜今日爹爹的神位要移入太廟,往後她連寄托哀思的地方也沒了,隻能盼着每年的掃祭。
太夫人還是家裡的主心骨,雖說兒子升祔太廟,是張家滿門的榮耀,但卻高興不起來。老太太滿臉肅穆,望向祠堂方向,“走吧。”
祠堂是張宅外單獨的一個小院,離得不遠,園内有直通的小徑,一行人從幽深的竹林間穿過去,抵達時晨曦微露。
張矩看了看更漏,移靈的吉時快要到了,便與張秩一起将祖宗牌位前的香燭都點上。這裡剛準備妥當,外面銮儀衛把迎靈的采亭停在了院門内,鴻胪寺官員先向張氏族人宣讀了恩旨,衆人謝恩後入祠堂内祭奠,等大禮行過,就開始正式移靈了。
颉之是長子,由他登高将父親的靈位從神案上撤下來,鴻胪寺卿叫了聲“女公子”,把引仗交到肅柔手上。
關于入廟儀的規制,有很詳細的劃分,比如王侯用吾仗,功臣用引仗。肅柔執引杖,将靈位引導至采亭前,颉之上前奉安,接下來由銮儀衛護持,送到太廟戟門前,屆時才是正式的入廟大典,奉迎使及副使恭迎,代行三跪九拜大禮。
祠堂門外停着車辇,舊曹門街離瑞石山有段距離,須得乘車才能到達。肅柔和颉之登上馬車,透過門扉向前看,浩浩蕩蕩的銮儀隊伍一直延伸出去十來丈遠。那樣的大陣仗,平時難得遇見,禦街兩旁站滿了觀禮的百姓,達官貴人若是途徑碰上了,也得下馬讓行,駐足行禮。
太陽漸漸升高,路上用了近半個時辰。窗上的簾子偶而被風吹起,光影短暫地投在颉之臉上,肅柔見他臉頰微紅,便問他:“熱麼?”
他搖了搖頭,“長姐,待會兒會有贊者來接引的吧?”
少年公子,從來沒有經曆過這樣的儀式,心裡難免擔憂,肅柔和聲說會的,“隻要腳下一步步走穩,就不會出錯。”
颉之嗯了聲,轉頭往前看,瑞石山鋪天蓋地撞進眼簾,已經能夠望見太廟的正門了。
隊伍終于停下來,他勻了口氣先跳下車,再回身來攙扶肅柔。放眼往前看,采亭停在了太廟戟門前,朝中官員海海,都穿着差不多的公服,分列于中路兩旁。采亭正前方站了三位奉迎的使節,因背身看不見臉,也分辨不清哪個是赫連頌。
贊者上前引導,将他們引至正副使身後,因太廟是皇家禁地,身無功名者和女子不能入内,“時享”便在戟門外舉行。
贊者高唱行禮,所有人都擡手加眉,跪拜下去。配享太廟是臣子最高的榮譽,禮儀自然也是最隆重的,待跪拜完畢再移靈,肅柔這才發現采亭裡多了一面神主,版文篆刻着爹爹的官爵和姓名。
贊者在一旁輕聲指引:“請公子與女公子,将神主、靈位移入龛座内。”
肅柔和颉之趨身捧靈,這時就得萬萬小心了,雙眼緊盯足尖,連一步都不能踏錯。采亭和龛座相聚不過兩丈遠罷了,這短短的幾小步,也走出了背上氤氲的汗氣。
手中靈位有萬鈞重,也許這是自己與爹爹最後親近的機會了,日後靈位在太廟,家裡隻能另做一面用以祭奠。不是當初舉喪時用的那座,感情上差了點意思,但無論如何,還是感激朝廷的褒獎,官家的厚愛,父親從此,也能名垂青史了。
肅柔和颉之并肩走到空置的龛座前,祭案左右有内侍接應,将神主靈位轉交内侍,再由内侍高高供奉上去。到這裡,兒女的職責盡完了,贊者把他們引到一旁,接下來由正使主持時享,再把龛座運入廟室,另行祫祭。
祭案上已經擺好了貢品和爵,太廟祭祀獻酒三次,由副使執樽、舉幂,正使酌酒。宰相年過四十了,人很清瘦,留了須髯,一副文人的清正風骨。兩位副使,其中一位面向他們,眉眼很敦厚的樣子,應當是太常寺卿劉昂。
剩下的那一位,始終背對着他們,是赫連頌無疑了。肅柔望着那背影思量,他會覺得心中有愧嗎?應該會吧,否則今日不會出現在這裡。時隔十多年,自己已經記不清當初那個少年的長相,隻記得從遠方來,帶着一臉的桀骜,像一匹馴不服的野馬。
反正就是面目可憎,現在也許愈發野蠻了。肅柔輕輕歎了口氣,從他身上移開了視線。儀式還在進行,兩遍元酒之後盥手、洗爵,祭祀的器具要交接,直到這個時候,赫連頌才終于轉過身來。
和肅柔先前設想的不一樣,他的身上沒有西域人的犷悍,反倒長成了一種精緻儒雅的漢化模樣,隻是那眼眸深如寒潭,五官也比一般人更為深刻。她不由怔了下,發現自己之前好像見過他,正是那天從萦陽侯府回來,在潘樓前看見的那個年輕人。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綜漫同人)滿身單箭頭的玩家還在繼續戰鬥 除是偷嘗 神醫空間:帶爹娘一起穿越去逃荒/全家逃荒:我靠空間稱霸種田界 總裁大人心尖寵,撩人嬌妻别想跑 (清穿同人)清穿後她成了四爺的掌心嬌 NBA:這個花道有點強 我有妒夫招不得 為美麗世界獻上套娃+番外 從比爾吉沃特開始進修 終極一班之所有的故事 六年後,大小姐帶着系統殺回來了 快穿之黑化boss甩不開 (綜漫同人)從今天開始做高專生 那年,那雪,那個醉酒書生 穿越荒年老太之随身帶着小賣部 追殺作家 花開錦繡,團寵小福寶 阿瓜的奇妙冒險! 兩分熟 (清穿同人)清穿:嬌寵白月光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