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感覺就像兩輩子。&rdo;盧舟說。蕭毅說:&ldo;我也覺得……這日子太神奇了。&rdo;盧舟拿着個拐杖,在村子口聽另外一個瞎子拉二胡,小聲說:&ldo;他拉得沒你好聽。&rdo;蕭毅說:&ldo;這些都是民間的,我們不一樣,我的二胡已經不純粹了,帶着流行樂的感覺。&rdo;盧舟聽了半晌,沒聽出什麼稀奇來,又和蕭毅去買菜,蕭毅買了個雞,盧舟則在另外一邊買蒜,摸錢的時候摸了半天,找錢的時候又摸了半天。回去以後,蕭毅來了靈感,就坐在院子裡拉二胡,周圍的人都被二胡聲吸引過來了,蕭毅拉二胡的時候,盧舟沉默地進去,再出來的時候,拿着個搪瓷的飯盆子,一手端着,搖了搖,開始跟着蕭毅的曲子胡編了幾句歌詞唱。蕭毅:&ldo;……&rdo;叮叮當當的,開始有人朝裡面扔一毛錢的硬币,蕭毅心想導演你太可惜了,錯過了這麼好的彩蛋……最後蕭毅不拉了,盧舟得了兩塊錢,拿着出去給院子裡的小孩買糖吃。蕭毅有一天回來的時候,看到盧舟站在院子外面,和一個隔壁的五歲的小女孩玩跳格子。&ldo;不是不是!&rdo;小女孩說,&ldo;你回去那邊站着!我說開始才開始啦!&rdo;盧舟:&ldo;好的好的。&rdo;蕭毅馬上拿了dv,在一旁偷偷地錄下來。小女孩牽着盧舟的手,又讓他回到開始的地方,她媽出來了,開始罵不要麻煩叔叔,盧舟忙笑着擺手示意沒關系,按照她的吩咐,陪着一群小孩跳格子。過了幾天,又有孩子來找盧舟,讓他演一個反派,沒人演反派于是盧舟就變成反派,被木槍指着砰砰聲,盧舟負責倒下,大喊:&ldo;大王饒命!&rdo;蕭毅一邊偷拍盧舟,腦海裡一邊自動單曲回圈:锵锵锵當當當,不要叫我大王要叫我女王……過完新年,回到北京以後,柴導看了蕭毅拍的片段,快要被他們給笑死。&ldo;小蕭你妥妥的!&rdo;柴導說,&ldo;導演的料子!&rdo;盧舟臉上帶着紅暈,還蒙着眼睛,笑着說:&ldo;他是我的金牌助理。&rdo;&ldo;每天這麼過。&rdo;柴導感慨道,&ldo;真是有理想,有追求,太充實了!來,盧舟,你看看情況,過幾天不用再蒙了,現在還有四百萬的資金缺口,女主角找到了,是個演技很好的新人。&rdo;+++++正月十五,元宵節的時候,盧舟終于把他的蒙眼布摘下來了,前幾天女主角又跑了。蕭毅真是徹底敗給這個劇組了,感覺充滿了各種橫插一刀的意外,柴導卻不慌不忙,說:&ldo;沒關系,咱們先準備開機,一邊拍一邊慢慢找女主。&rdo;蕭毅聽到這話的時候差點背過去,這次郭導也來了,進來就說:&ldo;啊哈哈,我們這可是金牌陣容啊。&rdo;蕭毅忙給郭導倒茶,他相當愛郭導,因為郭導是第一個令他從一個助理完成對劇組創作轉變的人,難怪盧舟會那麼尊敬他,每一個好的導演,都能令整個團隊裡的所有人完成一次思想重鑄的過程。劇組先是在北京租了個兩萬一個月的房子,作為臨時駐地,大家最後又修改了次劇本,郭導和柴導一起去看景,郭導監制,柴導當導演,鄭小聰工作室、盧舟工作室各出了四百萬,剩下的則是一家拉點投資,鄧曉川則是制片人,距離蕭毅第一次看到劇本,後面足足又改了二十次,編劇終于住院去了,再也不來了。于是郭導又另外請了三個編劇開會,把劇本給最後翻修了一次,算上前面的三個編劇,這戲一共有n個編劇了。外聯已經解決好了景,從中影請來的一衆群衆演員,這些群衆演員都是專業演戲的,鄭小聰和胡楊也進組了,給盧舟當個客串,蕭毅問要不要找烏恒古,盧舟卻擺手道算了。二月份,整個劇組分批上了飛機,奔赴太原,再從太原轉車去臨汾,最後從臨汾開車去吉縣,租到了一個鄉村,在他們拍戲期間,村莊的所有居民都被政府臨時遷走,換成了演員。蕭毅心想這真的是太牛了,本來在涿州影視城或者中影就能拍的地方,居然原班人馬拉到了中垛鄉來……這是投資人的錢花起來不心疼麼,但是看監制郭導花錢的态度也不像啊,他們連喝的茶葉都是自己家裡帶的,平時花錢更是很節儉,從來不公款吃喝,劇組湊一起聚餐也是大家各自帶點菜。然而在抵達拍攝地的第二天,攝像機開始布設的時候,蕭毅就覺得這電影真的……來這裡太對了。&ldo;你說對不對?&rdo;郭導笑着朝蕭毅說,&ldo;小蕭,你自己說?&rdo;&ldo;是。&rdo;蕭毅點頭道,&ldo;是的,這才是景。&rdo;&ldo;嗯。&rdo;柴導贊許地點頭道,&ldo;這才是景。&rdo;茫茫的風沙、黃土高原綿延的群山,以及荒蕪的道路、灰黃的大地,這是不管什麼道具與布景,都無法做出來的景色。當天道具開始搭棚,改造所有的東西,缺什麼就直接打電話,讓北京那邊的第二批人馬帶過來。發電機開始轟鳴,燃料載過來,盧舟和鄭小聰對着一個盆子吃飯,鄭小聰說:&ldo;弟妹炒的雞好吃。&rdo;蕭毅:&ldo;……&rdo;鄭小聰戴着防風墨鏡說:&ldo;好久沒吃到這個菜了。&rdo;蕭毅哭笑不得,不好去糾正影帝的稱呼,盧舟在旁邊哈哈哈來啊來啊,大家來喝酒啊。柴導和郭導吆五喝六地劃拳,郭導說:&ldo;不行不行,小柴我喝不過你。再喝下去預算都要被我喝光了。&rdo;&ldo;你怕啥!&rdo;柴導喝得滿臉通紅,說,&ldo;倆大腕兒在咱們組裡,可勁兒超!超了讓鄭有錢和盧發财出就是!&rdo;盧舟:&ldo;……&rdo;鄭小聰:&ldo;……&rdo;蕭毅快要被笑死,鄭小聰聽到自己被盧舟連累得多了個鄭有錢的外号時,那表情,簡直不能再影帝。當天晚上,大家喝過酒,吃過飯,飽餐一頓,就算開機了。蕭毅問要不要微博宣傳一下,柴導大手一揮道:&ldo;咱們不搞那一套,把戲拍好,比什麼都好!&rdo;當然還是要拜神的,連郭導也不能免俗,當天晚上拜過土地公,并且敬了酒。于是第二天,早上所有劇組成員早早起來,就開機了,盧舟從四點起來就開始化妝,膚色黑了,幹了,一身塵土的味道,赤着腳,腳上也得塗泥,穿着一雙破草鞋。盧舟蓬頭垢面,拿着二胡,拍了個定裝照,頭發就跟幹草似的打着結,看上去就像十天半個月沒洗頭一樣,髒得要死,腳上還帶着化妝化出來的傷,紅色的肉翻出來,露在外面。&ldo;拍個定裝照吧。&rdo;統籌說。蕭毅:&ldo;……&rdo;蕭毅心想你這定妝照妥妥的将成為盧舟的黑曆史啊!這有什麼好拍的啊!鄭小聰則化了個黑臉,像是吹了一臉竈灰出來一樣,光着腳像個瘋子,笑着過來,搭着盧舟拍照,女主角叫英畫,專門演西藏劇的,一人分飾兩角演王根寶的媳婦和女兒,皮膚也化得很粗糙,穿的衣服破破爛爛。三個人站在一起,拍了個照,蕭毅心想真是夠了。英畫說:&ldo;來呀,蕭哥你也過來。&rdo;&ldo;來來來,大家都過來!&rdo;鄭小聰做了個集合的動作,所有人過去拍了個合照。當天拍的一場,是王根寶找到村子裡的戲,大部分戲都在這個村子裡拍,盧舟上來就要一邊走一邊唱,這個難度非常大,但陳老師整理了所有的三晉民謠,甚至還回學校去請教了一個老教授,教着盧舟熟悉了他所有的唱詞。盧舟拿着二胡,從村子外走來,攝像機推進,蕭毅心裡不住打鼓,盧舟的聲音開始時很小,繼而漸漸地大了起來。&ldo;打班無人看……唉,苦伶仃。&rdo;盧舟的聲音低聲而嘶啞,刻意憋出了一副破鑼嗓子,坐在村子外的木樁上。盧舟翻翻白眼,他的眼睛裡戴上了特制的隐形眼鏡,這個時候他也是什麼都看不到的,抖抖索索地開始摸二胡。蕭毅坐在他的對面,收音師将麥推過來,劇組請來的二胡樂師和蕭毅開始準備,樂師先開音,随着這個動作,盧舟的白眼翻向天空,道具在遠處放烏鴉,烏鴉發出聲音,飛向天空。單獨看一場的話,這個場面很滑稽,然而蕭毅卻幾乎沒有時間細想,他緊張地看着盧舟的指法,樂師一停,他馬上把曲調接上。在這中間,形成了一個斷層,這個斷層恰好就在盧舟指法停頓的時候。柴導沒有喊卡,隻是專注地看着,盧舟繼續拉二胡,張開嘴,嘴唇已經龜裂了,既拉又唱,一陣狂風吹來,樹葉落了滿地,卷起塵土。柴導終于說:&ldo;從頭來一次。&rdo;場記敲闆,盧舟反反複複地走,太陽從烏雲後出來,蕭毅試着戴了一下盧舟的那個隐形盲人眼鏡,直接嵌在眼裡很不舒服,道具在盧舟腳上的傷口裡刷了點蜜糖,村子後的臭水溝裡,便有蒼蠅過來,在盧舟腳邊嗡嗡地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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