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機場等到六點,人來了又去,始終沒有看到司徒烨。最後他回了家。天亮了,一夜沒睡,我和林澤卻都很精神。我說:&ldo;這就走了?你沒有在機場等到他麼。&rdo;林澤:&ldo;嗯,找到他的話,就是韓劇了,現實本來就不是韓劇。幾點?我今天還是請假算了。&rdo;林澤伸了個懶腰,我看了眼時間,淩晨五點半。我一邊給開水壺加水一邊問:&ldo;後來呢?你得速度把後面的内容說完,不然我沒法睡覺。&rdo;林澤說:&ldo;後來,我就自己回來了,還能怎麼樣?&rdo;司徒烨就這麼從林澤的生活裡消失了,林澤無論怎麼打電話去,他都不接。我說:&ldo;後來你去找他了嗎?&rdo;林澤點頭道:&ldo;對,鄭傑陪我去的,我們在克拉瑪依住了三天,到處打聽,問到公安局,當地警察聽得全在笑,說管不了,回去吧。于是我們就隻好又回來了。&rdo;我問:&ldo;沒有再聯系了嗎?&rdo;半個月後,林澤查賬時,發現自己那張曾經交給司徒烨買過車保險的卡上,多了三十萬塊錢。林澤窮慣了,他的賬戶裡第一次有這麼多錢‐‐三十萬,一個3,後面跟着一連串零。林澤站在提款機前,心裡滋味不知該如何形容。許久後他發出一聲怒吼,一拳砸在提款機上,連卡也不拿就走了。後面排隊的人都看着他,一個小夥子幫林澤退了卡,追上來,把卡放進他的西服口袋裡,拍拍他的肩膀。&ldo;水開了。&rdo;林澤提醒我。我起身去泡茶,林澤又說:&ldo;我以前覺得,什麼事随着時間的過去,都會被遺忘。但後來我發現,有的愛情能被時間治愈,有的不可以,真的不可以。司徒烨走的時候隻是給我撕了一塊小傷口,後來這傷口越來越大,到我幾乎不能忍受的地步。&rdo;我沒有插話,給他添了茶,林澤繼續說:&ldo;我每天都給他打電話,期待能有一個解釋。每一次都是關機,最後變成了空号。&rdo;我說:&ldo;可是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本來就沒有解釋,沒有理由,沒有說法,就算你想去讨個說法,别人也不會給你說法,讨不到。&rdo;林澤無奈地笑了起來,說:&ldo;但我還是讨到了,半個月後,他主動給我打了個電話。&rdo;&ldo;他在電話裡哭得很慘,告訴我,他可能不會再回來了,但會把對我的愛,永遠放在心裡。他說這三十萬,是小時候他媽媽怕他被家族裡的人欺負,留給他成家立業娶老婆的錢,現在都給我了,他媽媽離婚的時候,曾經讓他在談戀愛以後,帶着愛人去馬德裡,和她見個面。&rdo;&ldo;但他說他這輩子隻想和我結婚,以後再也不會愛上誰了,還說他知道我不愛他,隻是累了,想找個人陪。&rdo;&ldo;我覺得他可能喝醉了,他一會說要和那個女孩一起生活,努力讓自己變回正常人,好好愛她,要忘記我。一會又說,等到六十歲,七十歲,甚至八十歲,那時他的爸爸,哥哥,老婆都去世了,他會來找我,到時候如果我單身,而且還願意愛他,我們兩個老頭子就終于可以在一起了。還說我給他的戒指能不能不還我,他會小心地收起來。&rdo;&ldo;我就像個冷漠麻木的人,無動于衷,我應該哭的,但是我居然安慰他,讓他不要哭,叫他好好過自己的日子。我甚至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麼,因為鄭傑在旁邊看電視。&rdo;&ldo;那邊的風很大,他說他在沙漠裡抽煙,月亮很圓,讓我看外面,說至少能和我看同一個月亮,也是很好的事。說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抽煙,抽煙很難受,不知道我成天抽這麼多,有什麼好抽的。說到最後,我們都笑了起來。&rdo;林澤說:&ldo;他又哭又笑,我聽得快瘋了,都忘了我當時說了些什麼,最後他把手機卡裡的錢打完,自言自語說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聯系了,他要把卡扔了,晚安,阿澤,沒等我跟他說别的,就挂了電話。&rdo;透明的開水壺裡很多水泡升起來,又破掉。林澤的電話響了,五點四十,他接了電話,說在我家看書,想也知道是他男朋友睡醒發現人失蹤,打電話來找了。林澤說在我家,讓他順便買點早飯過來,便挂了電話,我們沉默片刻,又回到了剛才的話題上。我想發表點感想,但我徹底被這個故事堵成了一串省略号,搜刮許久,最後隻得道:&ldo;你再說點什麼?&rdo;&ldo;再說點什麼呢?&rdo;林澤背靠椅子一晃一晃,想了想,說:&ldo;後來有一天,我和鄭傑去吃飯,大融城一家法式燒烤……&rdo;後來有一天,鄭傑買了份團購券,和林澤去一家餐廳吃飯,慶祝自己找到新工作。那家燒烤是回字型桌子,廚師站在中間烤肉煎鵝肝煎魚排,四周坐着顧客。中間的廚師是個很帥的小哥,左耳戴着一枚閃亮的耳釘,很年輕,手藝卻很好,兩把小鏟翻來翻去,既是表演,又是做菜。廚師小哥邊給顧客們煎牛排,邊時不時地擡頭看餐廳另一邊,林澤注意到這個微小的舉動,覺得他挺辛苦的,應該是在看時間,等交班。他和鄭傑買的情侶團購券,先上吃的,再上冰淇淋,冰淇淋有兩份,後來一個小男生隻端了一份冰淇淋過來。鄭傑以為買錯了或者商家騙人,隻給一份,便朝領班說:&ldo;啷個回事哦,隻有一份?&rdo;男生看上去隻有十六七歲,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那領班快步過來,訓斥端冰淇淋的男生,廚師小哥看了一會,忍不住說:&ldo;沒事,再去端一份吧,再拿一份就行。&rdo;林澤明白了,剛才一直朝餐廳另一個方向看,原來就是看這個人,遂道:&ldo;小事,别罵,再拿一份就行。&rdo;領班便不說話了,廚師小哥一邊擦手一邊朝林澤笑,說:&ldo;謝謝,他剛來,很多事情不會。&rdo;林澤示意沒關系,片刻後廚師小哥又朝餐廳角落望了一眼,低頭時注意到林澤在觀察他,兩人都笑了起來。林澤歎了口氣,倚在轉椅上,不知道為什麼,他想起了司徒烨,林澤覺得自己永遠也忘不了他了。我問:&ldo;後來呢。&rdo;門被敲響,我們再次中斷談話,我去開門,林澤的男朋友進來了,給我們帶了早飯,說:&ldo;你們聊通宵了?&rdo;林澤道:&ldo;坐吧,後來的事,你可以自己問他,不過從他嘴裡說出來,估計又是另一個版本了,會黑化我的吧。&rdo;&ldo;沒事,天下皆白,唯我獨黑……就是他啊?!&rdo;我整個人都斯巴達了:&ldo;離婚了?回來了?!&rdo;林澤點頭道:&ldo;對,就是他,離婚了,回來了。&rdo;&ldo;什麼?&rdo;林澤的男朋友一臉茫然。我反應過來,忙和林澤一起笑,說沒什麼。林澤的男友還穿着睡衣,似乎明白了,朝林澤說:&ldo;你今天不上班了嗎?&rdo;林澤說:&ldo;不了,待會請假回去睡覺。&rdo;我之前給所有人改了名字,換了地名,但見到真人的時候,感覺還是挺奇怪的,畢竟之前也寫過一段,現在的感覺,則是書裡的人跑到我面前來了。林澤叙述的人和現在站在我面前的人整體感覺還是一緻的,沒有太大偏差。我和林澤分早餐給我,他男友不吃,站在書架前看我買的一些書,問:&ldo;可以借幾本給我看麼?&rdo;&ldo;可以,書非借不能讀也,拿吧。&rdo;我問他:&ldo;你有什麼故事可以告訴我麼?&rdo;他隻是笑,不說話,我又問:&ldo;把你的事寫出來,會給你帶來麻煩嗎。&rdo;片刻後他說:&ldo;不會,你寫吧,要問的你可以問他,他覺得能說的,我都可以告訴你。&rdo;豬熊也醒了,出來洗漱,和林澤男友打招呼,林澤男友笑着和他聊天。我發現林澤的男友對着我似乎還有點害羞,或許是覺得我知道太多他的八卦的原因,不好意思多聊。不管怎麼逗他說話,他都不太自在,不是抱有敵意的不自在,而是一種&ldo;我家阿澤把我的糗事都告訴你了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了!&rdo;的不自在。偶爾被我戳到痛腳了,還會哭笑不得地讓我别說了。他和豬熊倒是有很多話說,吃早飯時他倆在讨論我們家小區裡住着的另一對gay的八卦。那對gay養了一隻金毛,以前經常和林澤他們一起遛狗,但在一個月前分手了,像離婚搶小孩一樣地搶狗,最後說好兩人各站草地一邊,林澤的男友讓狗蹲在草地中間,大家都喊狗的名字,讓它過來,看狗狗跟誰走,就給誰。他們家的狗站在中間,嗚嗚嗚地叫了很久,仿佛知道即将發生什麼事。零生氣了,轉身要走,金毛覺得不對勁,跑到0面前去舔他的手安撫它,于是跟了零。零當天搬家了,接着1準備結婚,半個月後1的老婆搬了進來,1現在見了林澤這一對,都躲躲閃閃地不敢跟他們打招呼,大家每次都裝作不認識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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