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晨微微一笑,朝陸易初點點頭:“嗨。”陸易初也點了點頭。嗨。完藍平家的中飯很熱鬧,很豐盛。做出了二十多人份的口糧,也着實不簡單。不過男人們的重點并非飯菜。喝酒,劃拳。高中時從來不覺得有朝一日自己和同學們會這樣的坐在一起,像所有的中年大叔那樣,互相灌酒,不依不饒。從餐桌一直喝到藍平家對面新開的卡拉ok廳。一邊喝一邊唱。晚飯吃了k廳的自助餐,接着唱接着鬧。女同學見此陣仗,大多先走了。倒伏在沙發上的男人們陸續也有人被攙扶着帶走了。那個人在吃過午飯就已經走了。帶着他的漂亮的妻子。陸易初是倒在沙發上的最後一人。廖彥在身旁早已經不省人事。陸易初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藍平的家裡,客人都已經不見了。包括廖彥。藍平從廚房出來的時候看見了扶着頭搖搖欲起的陸易初,倒了杯茶給他,說:“不知你家在哪兒,就沒讓我家老陳送你回去。”“沒關系,我自己回去。”陸易初站起來,晃了一下,又坐下了。“别勉強了,等老陳回來,讓他送你。”門鈴響了。“這可不回來了。你等會兒。”藍平去開門。陸易初閉着眼睛,睜開的話,就是天旋地轉。“怎麼是你啊?”門外的似乎不是她丈夫。“小妙說她圍巾放這兒了,我過來找找。”清晰透徹的聲音。“嘿,看什麼事兒把她急的,不就個破圍巾麼,我還能私吞了不成?打個電話,明個兒一早給她送過去還不成?”藍平笑着。“說什麼明個兒一大早就要去她小姨家,這不是趕不及了才讓我來拿的麼。”京腔,濃厚的京腔。怎麼變成這樣了呢?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呢?“來得正好,正好把你這個老朋友送回家去。”藍平指指沙發。睜開眼,陸易初站起來:“不必了,我自己打車回去。”不到兩秒,又坐下了。“你這樣,我可不放心你一人兒回去。”藍平說,“嗨,你跟吳晨什麼關系,還講客氣,真是的。”吳晨站在那兒,隻是對藍平說:“成,反正順路。”藍平攙扶着陸易初,把他們送到樓下。路邊停着的那輛車是吳弘的大陸巡洋艦。不願意買轎車的吳弘曾經解釋過他買吉普車的動機:高一點,免得縮在裡面不舒服。拉開後座的門。陸易初坐了上去。吳晨坐上了駕駛座。“慢走啊!”藍平在車窗外朝他們揮揮手。發動車子,平穩地開向前去。沉默的來臨是預料中的事情。很冷,陸易初還是打開了車窗。冷風灌進來,腦袋比之前清醒了一些。放音樂吧,他祈禱着。放了音樂,不說話也就有理由了。可惜開車的人沒有感應到他的祈禱。陸易初看向窗外。如果在二十年前的話,此時的龍岩城應該是都在黑暗中的吧。小時候曾經在過年前被媽媽和姑姑帶上去理發店燙頭發,一直到了晚上十點半才回家。那個時候,街上一輛車也沒有,除了他們一個人也沒有,他們的呵欠在出了理發店那一刹那就消失了,興奮地在沿河路的中央追打呼喊。現在想一想,那種興奮感應該是來源于朦胧的獨占欲。天真地以為城市是他們的了。哪怕隻是那麼幾分鐘。可是長大以後,獨自一人走在黑暗中,恐懼必定要大于興奮。也許隻是因為長大以後,明白了想要獨占,是要付出相應的責任的。龍岩城中現在已經很少黑暗了。這個時候的夜裡,還是喧嚣一片。所以走夜路的人不必恐懼,因為無法獨占,也就沒有責任了。從背後看,他确實長得比以往強壯多了,體型從少年變成了成人。以往怎麼也曬不黑的臉現在已經是正常黃種人的膚色了。還留着從前最不喜歡的長發。說着從前怎樣也想象不出的京腔。說到底,誰都沒辦法負責任。車子停在陸家門口。駕駛座的人先下了車,關好前座的車門。再拉開後座的車門,把手伸給後座那個喝醉了的人。陸易初握住了那隻手,冰涼的觸感是唯一一個他還是他的證據。吳晨的力量比以前大多了。輕易就可以把他從車上的座位上拉下來。吳晨的手在陸易初着地時就放開了。由于站不穩,陸易初倚靠着後輪上的車窗,聽着身邊車門被關上的聲音。不知何時又下起了小雨。陸易初擡頭,小學門口的路燈就像所有的路燈一樣,在自己的跟前交織着細密閃亮的水花。吳晨站在身前,背對着路燈的表情是那麼的冷靜。直到眼神交會前,都是那麼冷靜。陸易初覺得他看着自己的時候,冷靜變成了難以言喻。陸易初看着他的手伸到自己的面前,伸出大拇指,輕輕拭去了自己臉上的水花。不管怎麼擦也擦不幹的水花。——你過得好嗎?嗯,很好。她對你好嗎?嗯,很好。……你過得好嗎?很好。他笑了。那就好。他又低下頭。對不起。哈哈。什麼對不起的,我早就不介意了。他笑了。那就好。他擡起頭。祝你幸福。嗯,你也是。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家了。嗯,再見。吳晨。小易,再見。他回過頭,又說了一遍:再見。——有些事,明白的時候已經晚了。就像有些人,想留下的時候已經走了。幸福究竟是什麼?應當不隻是回憶。祝你幸福,再見。後記這篇東西到這裡就完了。暫時不會有番外。本來想湊湊字數,哈哈。不過正如某西說的,都是個死結了,沒必要糾結下去了。吳晨和陸易初記載着我年輕時候的一些心情。有人說這是個很遺憾的故事。甚至看完之後想半夜起來把我掐了。(……)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訴她,人生就是不完美的。沒有遺憾的人生才是一種遺憾。以後你就會明白了,所謂的天長地久,不過是柴米油鹽;所謂的幸福地在一起,不過是郁悶的時候有個人可以發洩;至于愛情,恐怕就是臨死的時候他能夠守候床前。可是往往愛得越久,怨得越多。然而就算這樣,他還是希望吳晨能夠幸福。他自己何嘗不明白。他的愛之于他不過是回憶。而人生終究不能隻有回憶。要的還有克制怨氣的端茶送水,閑來無事的賭書潑茶,貧賤災禍時的不離不棄。這種東西,他不知他給得能不能比她好。這種東西,他不知願不願意收受。另外有人問我,長似初相識和心事始終難得是什麼意思。兩句都是來自柳永的征部樂。那首原詞怎樣就不提了。但願我,蟲蟲心下,把人看待,長似初相識的意思是:希望你在我不在的時候,永遠把别人都看做是剛認識的吧,除了我之外。須知最有,風前月下,心事始終難得的意思是:要知道這麼多男男女女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真正把心思放在對方身上的有幾個。特别交代一下。那就此完結了。在這裡拜過耐心看完的各位讀者,這個東西的情感那麼沉悶,難為你們了。下一篇再見。番外台風來的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雨,從早上一直下到晚上。中午吃過飯,陸易初不得不離開實驗室去科室裡交一份材料給領導秘書時,幾乎就是淌着兩三厘米高的水過去的。雨水浸過了腳面的一半,翻着波紋湧向下水道的蓋子。風從身子後面刮來,推着傘往前走,順便潑濕了傘保護範圍外的衣服。對三四月份一直持續發熱到十一二月的廣州來說,四季似乎隻是一個概念罷了。三月四月潮熱,五六月悶熱,七月酷熱,八九月濕熱,十月十一月燥熱,剩餘那四個月中有近三個月是春秋,另外一個月是所謂的冬天。一年中幾乎每一個月都能見到花開,哪怕在冬季,花還是照開不誤,且與耐寒抗壓等高潔品質無任何關系,純屬溫暖導緻。于是明知台風來不是件好事,有時在熱得發慌時還會想想,為什麼不來一場大風呢?陸易初再度淌水返程後,站在實驗室門口抖幹了傘上的水,打算去休息室休息會兒,下午換身衣服再工作。實驗室的學生們因為大雨被阻隔了回程,群聚在會議室喊餓——訂了外賣之後,由于雨太大,快餐店沒有及時送來,以緻于到了十二點半,一行人還在等飯。“陸老師陸老師。”一個學生看見他,從會議室沖出來,邊沖邊喊。“什麼事?”猜想他應該是找自己看片子,然後單純覺得這孩子這樣子挺滑稽的,陸易初笑。“下午開不開機?”雖說是副研究員,并不是技術員編制,但實驗室沒有專門負責共聚焦激光顯微鏡的技術員,于是他在自己負責的課題之外,還要負責共聚焦顯微鏡,時時要幫做了免疫熒光的學生看片子。“好,到時候叫你。”“謝謝,愛死你了,陸老師。”那個學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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