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瀾不合時宜地笑了。
笑中帶淚,一串串晶瑩的淚珠滾落。
梁帝想為她拭去淚水,手臂終究僵在了半空中。
他好像沒有資格,去撫平她的傷口,因為她颠沛苦痛的人生歸根到底是因為他鸠占鵲巢。
在癫狂的笑聲中,林芷瀾明白了一切。
她的前半生,和他的前半生,好像都是父輩們制造的笑話。
而她突然遭遇的刺殺、暗害,緣由也是那麼的簡單——
林芷瀾已經是唯一留有先皇血脈的子嗣了。
那麼她便是唯一能名正言順推翻梁帝統治的人。
也許當時扶持梁帝上位的人并不知道這個秘密,所以讓她安安穩穩地做了好多年的長公主,後來不知道什麼機緣,被江芙得知了這個秘密,江芙從此坐立難安,痛下毒手。
韓經韬先前給的兩個名字,一個是江芙,另一個,便是那個隐藏在曆史煙塵裡、低調隐身于鳳鳴宮的姜姑姑、姜皇後的雙生妹妹。
姜姑姑出于對姐姐的愧疚,即便明知梁帝不是先皇的子嗣,仍不遺餘力地維護他的位置,江芙正是利用這一點,和姜姑姑達成了牢不可破的聯盟。
從頭到尾,林芷瀾宛如一隻可憐的籠中雀。
林芷瀾悲号道:
“哥哥!你知不知道,你的皇後,你的姨母,她們設計過要殺我!”
甚至沒有重生的話,那些人的陰謀就真的得逞,不屬于皇室的血脈被千秋萬代地傳下去。
梁帝平靜道:
“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還容忍着那些人去傷害我!我們的血脈是假的,難道親情也是假的嗎!”
“不是的!我沒有縱容她們!哥哥對你付出的一切寵愛與信任,怎麼會是假的呢?怎麼會有人能夠越過你去呢!”
梁帝胸口劇烈地起伏。
有血腥味不斷向上翻騰。
他不想在肉眼可見的餘下的生命裡再帶給林芷瀾多一點的痛苦,所以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壓下去,解釋着本該早已揭開的謎團。
梁帝也沒有想到自己的身世會是如此這般,他早年文韬武略極其嚴格地要求自己,為了和妹妹能夠過得安穩,争權奪利,既迎娶江芙完成對文官的聯結,又娶了洛韶敏籠絡武将,榮登大寶。
登基之後選賢舉能,雖然讓江丞相一黨的權力碰撞,但到底是文官集團,惹不起什麼風浪,梁帝反而利用着朝臣推行自己想要的政策,達成理想中的目的,成為了人人交口稱贊的“仁君”。
直到有一天,姜姑姑喝醉了酒,說漏了梁帝的身世,梁帝信仰崩塌,江芙好生安慰,二人繼續成為了堅固的盟友。
梁帝又覺得,世俗能給他的安慰都是虛無,坐着不屬于自己的位置,他的心日日被油鍋煎熬着。
林芷瀾才是從童年開始陪伴他的人!也隻有林芷瀾可以贖他的罪!
由此,梁帝對林芷瀾的感情日漸扭曲,他甚至想着,反正他們也不是有血緣關系的兄妹,要是先讓林芷瀾假死,再金蟬脫殼換了個身份,他傳位給他們結合生下的孩子……
那麼,這個天下重新能回到真正的君主手上,而他的罪孽,也洗刷幹淨了……
林芷瀾泣不成聲。
這一筆爛賬,如何算都是錯的。
梁帝溫柔誘哄道:
“瀾兒,别哭了,瀾兒,你是真正的天璜貴胄,哥哥會把屬于你的權力都還給你……傳位诏書我早就寫好,封在錦盒中,隻要你想,你随時可以成為這天下新的主人!”
“不!我不要!我什麼都不要!我要去見姜燭!”
林芷瀾一下子受到了這麼一連串的大事打擊。
心防徹底崩塌了。
眼下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要。
記得,剛剛重生時,被多方勢力追殺迫害,在那山寺底下的密室裡,姜燭眼神冰冷,卻成了她最堅固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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