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邱風即将殺死徐鳳的瞬間,一個漆黑的人影從邱家的陰影處鑽了出來,不偏不倚,擋在了邱風和徐鳳之間,而邱風的動作受到阻擋,一下子被彈開了。徐鳳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陡然回過神來,立刻尖叫起來。
那個黑影她認得,就是那天跟她上來的那個黑影,他,他……?
“雖然已經失去了意識,但似乎僅憑本能也不想家人堕入地獄啊。”
唐淺不由贊歎了句,心底原本的想法,在這一瞬卻也徹底改變了。雖然已經沒有了五官和思維,但那昂首站立的的影子異常熟悉,一舉一動都是那人當年在寝室裡的模樣,太過熟稔。影子聽不見聲音,也沒有喜怒哀樂,他隻是靠着本能護住了曾經的母親。
“阿水?”徐鳳也認出來了,在這一刻,她的眼淚終于決堤而出,“阿水,是你嗎,阿水……媽,媽對不起你!”
邱水的影子沒有什麼動作,隻是靜靜地站在那。邱風晃了晃腦袋,從地上站起來,卻沒了下一步動作,看向唐淺:“你早就知道了?”
唐淺默然,在第一次遇到洛俠的時候,他就知道了。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邱水已經不在了,他已經沒有了身軀,化為一道陰影藏在洛俠的影子裡,苦苦掙紮,苦苦求索,拖到自己到來,拖到洛俠能活下來。
“他,他不是小風嗎?”邱永強指着面容扭曲的邱風,大腿都在打哆嗦,“小唐,怎,怎麼回事,小風也出事了嗎?到底發生了什麼?”
唐淺搖了搖頭,道:“邱叔叔,邱風暫時還沒有事。但他說的沒錯,是你和阿姨的妄念,招來了真正的惡魔。”
接受了惡魔的權能之後,邱水的性情難以自持。這已經成了煎熬,本能帶給他的那種惡意,那種傷害别人的想法,始終萦繞在腦海裡,隻要有一刻他的卸了心防,很可能會徹底化為“惡魔”,将仇恨無限制放大,将惡意帶給更多人。他的意識一直在清醒與混沌間徘徊……洛俠,那個特殊的人,隻要在他身邊,就可以給自己帶來一時間的清明。可隻是一瞬間的清明……是不夠的,為了壓制住自己越發無法抑制的獸性,邱水選擇了借故重傷,他要活着,但也要讓身體失去行動的能力,要用更多的時間來反制屬于“惡魔”的想法。
但是,他卻沒有想到,僅僅是這樣一段時間内,徐鳳和邱永強身為活人而自發形成的惡意,讓另一個恐怖的存在盯上了他。
“本來是想給傲慢收拾一下爛攤子,沒想到還真是牽扯出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邱風從地上爬了起來,扭了扭脖子,發出一陣陣怪笑,“你們這一家子确實古怪。最不像惡魔的人最适配惡魔,最虔誠信仰神佛的人最像惡魔,活人,哈哈,活人。”
“如果你要出手的話,我也會出手。”
唐淺不鹹不淡的聲音突然傳來,邱風身體一震,旋即臉色凝重,眯起眼睛:“原來你就是那位天師,不對……你,您是?看來是我怠慢了,沒想到,您竟然會親自來到這裡啊。”
話裡話外都是忌憚,他顯然是知道些什麼,卻不敢說出來。薛禮看在眼裡,心頭卻有些不安。他已經能看得穿邱風的本質,那是惡魔,或許也就是所謂的“七宗罪”之一。說實話,他到現在都有些懵,眼前的邱風,如果他鐵了心要影響人世,或許關山、陸明恺和自己聯手也隻能勉強抵抗,那麼唐淺身上到底有什麼秘密,以及……邱水,到底是怎麼将“惡魔”困在自己的意識裡的?
以凡人之軀?
“你是‘貪婪’?”陸明恺仔細看了看邱風,同為惡魔,他自然能感受清楚對方的本質。
邱風微微一愣,眼神看向陸明恺,思索了一番,皺起眉頭:“暴食……?不對,不對勁,天師,你想幹什麼?”
現在已經不是“詛咒”或者“食糧”的事情了,“傲慢”在找到合适的人選後突然失去了音訊,沒有人知道“它”發生了什麼。那一段時間地獄大亂,原本借由散落在人世的“信徒”可以窺探人間,但神秘退卻,惡魔也難以影響人世——
魔女。
直到魔女來到地獄,惡魔發現她身上竟然還帶有人世的氣息,借由這一絲絲人氣,包括“貪婪”在内的幾位管理者,竟然可以看到通向人世的通道,但是他們也受制于一位神秘的“天師”。或者說,是這位天師為他們短暫開啟了通往人世的通道,可是卻隻讓他們“看着”人間,不能出入。東方有這種能耐的“天師”,惡魔想不出來是誰,也不敢怠慢,因此多年來,也隻是按兵不動。
也不過是在6月的時候,天師突然解開了這種限制,惡魔得以短暫地來到人間,但是卻不能一次性全部出來。一個月,也不過能出來一個罷了,而且地點設置在東方,這個原本就對“它們”有壓制的土地,再加上暗處盯着的那位天師,“貪婪”和“色欲”倒還真是老實巴交地在尋找适合的繼任者,甚至不敢随意吞食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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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目前加上“暴食”的繼任者,已經有超過一半的管理者來到了人世,隻要唐淺願意,他們就會被困在人間,到那時候,地獄,地獄會變成什麼樣?想到這些事情,“貪婪”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唐淺微微一笑,垂下眼眸,說道:“與其說我想做什麼,倒不如考慮考慮,你們對于即将覆蓋人世的地獄,到底抱着什麼樣的态度。坦白說,對于你們隻想找替罪羊的作派,我很難苟同。”
邱風還待說什麼,破開的大門外卻突然傳來聲響,一個清亮的男聲傳了進來——
“阿淺,是你吧?這裡是咱們阿水家,我沒搞錯吧?”
分明是文句,來人卻沒有任何遲疑地走了進來,面對内裡狼藉的一片,視若無睹。他一米八左右的個子,臉上挂着一張和煦的笑容,身材勻稱,皮膚偏白,看上去略顯文弱,卻沒有書生氣,反倒是有一股說不出來的狠辣勁。男人臉上堆着笑,眼神卻四下打着轉,恍惚是在伺機而動的猛獸,看得陸明恺一陣心驚。
這家夥,有點難搞。他這樣想着。
“嗯,你爸那邊說清楚了?”唐淺頭也沒回。
“說清楚了,我這不連夜趕來了麼?還好這熱鬧是趕上了。”來人笑了笑,也沒脫鞋,走上前拍了拍薛禮的肩膀,“好小子,跟着咱阿淺混呢,也不告訴我,真當我回家繼承家業去了?”
薛禮也有些摸不着頭腦,看着那張熟悉的臉,有點頭疼,道:“李封……算了你别和我說話,讓我捋一捋。”
有些事情很不明朗,有些事情很明朗,起碼,有一個人在明處,也在暗處,但他已經伸手撒下了一張巨網,這一次受到波及的,甚至不隻是人間,還包括陰間,而且,是東西方的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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