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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第1頁)

呂布手腳冰冷,意識到自己做了何事,然腦中卻是一片空白,董卓冷着臉,不發一言,拂袖離了司徒府。王允倏然間老淚縱橫,抹了把鼻涕,提襟到呂布身前跪下,嚎啕道:&ldo;是老夫的錯!都是老夫的錯呐‐‐&rdo;呂布:&ldo;……&rdo;麒麟仍在廳後的破洞外,欣賞着自己親手促成的好戲。&ldo;這是王司徒早就想好了的。&rdo;麒麟低聲朝蔡文姬道。呂布靜了很久,滿室狼藉,杯盤散亂,王允仍一把鼻涕一把淚,悲切道:&ldo;都是老夫痰迷了心竅……&rdo;呂布沒有理王允,漠然道:&ldo;麒麟,走了。&rdo;&ldo;不騎馬。&rdo;呂布胸中郁氣難平,險些一口氣上不來,草草除了胸甲,抛給麒麟,徑自在長安街道上走着。麒麟接過胸甲,随手便套在自己身上,将雙手揣進皮甲内兜着,頗有點不倫不類。麒麟、高順、張遼三人一路跟随呂布,誰也沒有說話。&ldo;今早我和陳宮談了你們的婚事,公台兄覺得有不妥,又聽說董卓退朝後應王允邀約,到司徒府喝酒……&rdo;呂布道:&ldo;哦。&rdo;麒麟問:&ldo;主公打算怎麼辦?這婚不成了?&rdo;那問題仿佛朝呂布的傷口上撒了一把鹽,呂布站在原地,悲傷地反問:&ldo;還能怎麼辦?&rdo;麒麟暗道這計雖非自己設下,然而也有份将計就計,也實在太造孽,遂不敢再多說。呂布忽然說:&ldo;還好你們多留了個心眼。&rdo;麒麟道:&ldo;沒什麼,但你總得解決的不是?你沖撞了董卓,說到底……&rdo;呂布沉吟片刻,道:&ldo;我進宮去謝罪。&rdo;麒麟說:&ldo;我陪你一起。&rdo;呂布搖了搖頭,道:&ldo;你騎馬回去。&rdo;言下之意,竟是不容麒麟多說,徑自朝着永樂宮走了。那日午後,麒麟回了侯府,張遼高順一邊倒地指責王允,頗有點幸災樂禍此婚不成,唯有陳宮心思慎密,問:&ldo;你打算何時将密诏交給主公?&rdo;麒麟道:&ldo;還不到時候,過幾日再看看罷。&rdo;陳宮道:&ldo;想下手便需快,十七路讨董諸侯聯盟已抵達陳倉,江東太守孫堅,盟主袁紹不日可逼近長安,你懂的。&rdo;麒麟明白了陳宮的意思:&ldo;我懂,正是用将之際,董卓很快會派呂布上戰場。&rdo;陳宮微一颔首,起身離去,言下之意明了:如果呂布再次領軍出征,矛盾就要質變。隻怕帶兵征讨十天半月,長安城裡又是另一番景象。麒麟承擔了首席謀士的義務,開始尚且不覺,然而事态一旦發展到針鋒相對的地步,變數便實在太多,既要前瞻後囑,又要滴水不漏,棋差一步,滿盤皆輸。呂布一進宮,便是從午時直至戌時,回來時天已全黑。麒麟一下午接連派人前去打探,得知呂布一直跪在未央殿前,董卓卻遲遲不見。麒麟道:&ldo;回來拉,吃飯了麼?&rdo;呂布沒有回答,夜色中看不清面容,進了廳内,旋即一陣乒乒乓乓的巨響,麒麟抱着頭逃了出來。廳中案幾橫飛,呂布的怒火已瀕臨崩潰,高順與張遼色變,就連陳宮也匆匆穿好長衫,光着腳跑出來。麒麟道:&ldo;他從前常這樣麼?&rdo;呂布痛苦的嘶吼傳出,聽得數名親信驚心動魄,高順跟随呂布最久,歎了口氣道:&ldo;先前唯有一次,那夜丁原設宴請主公去喝酒,回來後便這般……&rdo;張遼道:&ldo;燒起來了!快去取水!&rdo;呂布滿腔悲憤,将屏風擺設砸得粉碎,滿地狼藉間油燈翻倒,那油遇布即燃,沿着簾子直燒上去。&ldo;主公小心!&rdo;&ldo;将軍快出來!&rdo;府外親兵們紛紛湧入,各去取水,幸好麒麟數人守着,一見勢頭不對便提桶潑水,麒麟下令道:&ldo;先把主公架着!&rdo;&ldo;啊‐‐!&rdo;呂布發瘋般地亂摧亂揍。麒麟道:&ldo;夠了!&rdo;呂布仍在發瘋,麒麟果斷手起,一桶水朝着呂布潑了過去。嘩啦一聲,本就燃得不大的火救熄了,呂布被迎頭一桶冷水,也安靜了。麒麟還怕呂布清醒不過來,再順手把那木桶摔出去,&ldo;咚&rdo;一聲以桶貫頂,将呂布砸了個趔趄。呂布:&ldo;……&rdo;麒麟道:&ldo;都出去罷,高大哥把預備好的飯菜熱一熱。文遠傳人預備點熱水給主公洗澡。&rdo;呂布摸了摸頭上起的包,背靠房柱,疲倦地坐了下來。一室漆黑,燈火全滅,滿地霜月。呂布高大的身材蜷了起來,側倚着柱子。麒麟揀開地上碎瓷,坐到呂布身旁,伸手揉了揉呂布滿是沙土的膝蓋,問:&ldo;跪了多久?&rdo;呂布道:&ldo;五個時辰。&rdo;足足十個小時,麒麟心想這家夥體力真好。&ldo;董卓怎麼說?&rdo;呂布沒有回答,眼中有水在微微發亮。&ldo;沒有說。&rdo;呂布倔道。麒麟道:&ldo;你跟我有什麼好隐瞞的?&rdo;呂布閉上雙眼,似乎在回憶,許久後說:&ldo;丁原如此,董賊如此,貂蟬亦如此,這天底下的人,俱是一般的狡詐。&rdo;&ldo;俱是一般狡詐。&rdo;呂布看着麒麟雙眼,又有沖動的迹象,他朝麒麟吼道:&ldo;俱是一般的狡詐!&rdo;他伸手來揪麒麟的衣領,麒麟隻任他揪着,也不掙紮,說:&ldo;别沖動,貂蟬應該是真心喜歡你的,隻是王允……想借你的手殺了董賊。&rdo;麒麟終于窺見時機,将王允的連環計一五一十地詳細說了。麒麟最後總結道:&ldo;按王允那厮的原意,隻想以貂蟬離間你和董卓,再讓你受不住激,出手。&rdo;呂布放開手,蹙眉道:&ldo;你早知此事?為何瞞着我?&rdo;麒麟道:&ldo;我和公台兄都猜到了……瞞着你的事,先别發火,事先誰也不敢說……況且當時無論說什麼,你都聽不進去。&rdo;呂布漠然道:&ldo;未必。&rdo;麒麟笑了笑,起身喚張遼,水已燒好,呂布除了戰袍,麒麟親自服侍洗澡。麒麟的地位特異獨立,說是參軍主簿,從未有參軍做服侍主将洗澡之事;然而麒麟卻十分自覺,從來隻要關系到呂布的事,一向主動包攬。麒麟兩手幫呂布按着肩膀,呂布問道:&ldo;你手上物事是什麼。&rdo;麒麟左右手各有一道刺青,左手金色,右手黑色,金色紋身作劍型,右手虎口處的黑色刺青則是一縷火焰。&ldo;左手叫軒轅劍氣,得軒轅劍氣者可号令天下。&rdo;麒麟答道:&ldo;右手叫&lso;無&rso;,是一件仙家的法寶。&rdo;呂布不是第一次問,然而這次得到的答案,仍是匪夷所思,隻把它當笑話。&ldo;得天下。&rdo;呂布漠然道。麒麟悠悠道:&ldo;得了天下失了她‐‐&rdo;呂布:&ldo;……&rdo;麒麟笑道:&ldo;董賊沒讓你去出征?&rdo;呂布道:&ldo;你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問我?&rdo;麒麟說:&ldo;陳宮猜的,我倒是什麼也不知道,關東軍快打到長安了,這時候董卓不敢與你翻臉,又不想把貂蟬還你……&rdo;呂布道:&ldo;休要再提她。&rdo;麒麟續道:&ldo;就隻好打發你去出戰,對麼?&rdo;呂布靜了許久,道:&ldo;百兩黃金的聘禮備齊了麼?在何處?&rdo;麒麟不知呂布何意,答:&ldo;備齊了,在高大哥那兒,怎麼?還去提親?&rdo;呂布道:&ldo;侯爺明日出征,你去将黃金取來,與高順、張文遠三人分了,那陳公台也得點,你們自散了去尋生計罷。&rdo;&ldo;青春損失費麼?!&rdo;麒麟火了,擡手就給了呂布一記側勾拳,把呂布打得一頭紮進水裡。呂布:&ldo;……&rdo;麒麟:&ldo;……&rdo;麒麟笑着摸了摸呂布的臉,道:&ldo;疼麼。&rdo;呂布嘩啦一聲從水裡赤條條站了起來,麒麟道:&ldo;你要以大欺小?敢還手我要喊了啊。&rdo;呂布被這家夥搞得實在是一個頭兩個大,片刻後不氣反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又坐進水裡,怔怔發了半會呆,繼而疲憊長歎。麒麟漫不經心道:&ldo;你要讓并州軍解甲歸田?就為了一個女人?&rdo;麒麟敏銳地捕捉到了呂布的心思,前有關東軍,背有董卓。戀愛失敗,事業受挫,這在呂布成名以來尚屬第一次。&ldo;沒意思。&rdo;呂布漠然道。名聲如此糟糕,唯一的政治靠山就是董卓,雖一向心有嫌隙,卻仍維持着表面上的融洽,如今撕破了臉,縱是出征打了勝仗,回長安董卓也必不會讓他得了好去。呂布雖楞,腦筋時靈時不靈,卻并非完全不明人心。當前途,女人俱成了泡影時,再楞的人也知道,唯有跑路才是上策。麒麟道:&ldo;你心灰意冷了麼?&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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