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科迪斯軍方龜縮,除了承認一切外不發表任何聲明,也不作任何表态,隻會毫不解釋地把軍隊裡所有質疑的聲音壓下去。這一串兒問題在同一時間鋪開,壓在每個普通戰士頭上,在科迪斯基地裡輕易引發了一場思想危機。這幾個問題随便擺一個出來,都能把人逼出一整套哲學體系,更不用說大部分人完全想不到多深的地步。所以現在軍方的混亂,可以說是意料之中,情有可原。然而或激動或消沉的戰士們,都沒思考過這樣一個問題:把軍隊搞亂了,逼着軍方高層出來表态,然後呢?薔薇拿着特質的擴音器,最後确認一遍它能否正常工作,再轉身,對身邊的憐風點點頭。憐風看着底下吵吵嚷嚷的人早按捺不住了,一看薔薇示意,毫不猶豫地按下了手中的按鈕。霎時,整棟樓輕輕震了一下,世界仿佛被按了暫停鍵,前一秒還群情激憤的人這一刻突然都被定住了,張着嘴的都失了聲,邁開腿的都無法保持平衡,隻剩騰六平原天空的雪花一如既往晃晃悠悠地飄落。所有人,除了薔薇和憐風,都感到腦子被誰雙手抓住左右搖晃了幾秒,想說的話,想幹的事都被暫時抖出了腦海,身心從激動的情緒中抽出來,被塞進一團冰涼的雪,刹那間覺得早已習慣的寒風突然又刺骨起來。這還是憐風調小了威力,萬一真要按着她的計劃來,大半個基地的人估計都得震暈過去。薔薇深吸口氣,下意識攥緊拳頭,趁着這個檔口通過擴音器沖全基地喊道:“大家都安靜,聽我說。”精神仍在動蕩的戰士們被強制安靜,大眼瞪小眼,不得不聽。“因為華烨的事,現在基地一片混亂,大家都要求我們給出一個交代。我是薔薇,科迪斯全軍的總指揮,相信現在可以在這裡代表科迪斯,我下面要說的話,同時也都是軍方高層的意見。”在這種境況下,許久的感情積累連同面對危機的壓力一起逼迫,薔薇竟不由自主的變得強勢了許多。“首先,我可以毫不避諱地承認,依照現在掌握的證據來看,華烨有極大可能的确在幾萬年前創造了科迪斯人。我們這一種族的确由他制造,我們的與生俱來的天賦,蘊藏在身體裡的能量,都可以說是他實驗的一部分。正因為如此,他才能有用精神力大面積控制我們,使所有人受到影響失去戰意的手段。”“所以呢?這就是你們一個個丢棄戰意和骨氣的理由?”薔薇的語氣陡然淩厲起來,一旁的憐風聽着小小吃了一驚。“因為敵人曾經和科迪斯的關系,因為敵人的特殊手段,所以你們甯可造成軍隊混亂,向我們要個交代,也不願冷靜下來,仔細思考今後的作戰。敵人強大就是你們屈服的理由嗎?我為你們科迪斯戰士的頭銜感到恥辱!”精神震蕩的威力漸漸過去,人群又開始騷動起來。薔薇深吸口氣:“大家有想過嗎,我們戰鬥了這麼久到底是為了什麼。如果僅僅是想在這場宇宙戰争中活下去,我們大可以一開始就依附于卡爾,惡魔或者饕餮,任何一方強大的勢力都行。這樣輕松保全自己的命,有何苦聯合天使和沃爾沃夫亞打這場曠日持久的戰争?”這個道理就很淺顯易懂了,薔薇知道大部分人都能輕易想出一千種理由來反駁自己剛才的結論,但薔薇的目的就是要類比。“當然不可能。因為我們科迪斯所持的理念與惡魔,與卡爾完全不同。依附的結果,即使不會被奴役,便也是我們的文明會被徹底同化,或直接吞噬。為了保持自身的文明,我們唯一的選擇就是與理念相近的天使和沃爾沃夫亞聯合,抵禦外來文明的侵襲。惡魔和卡爾的文明侵略性太強,我們都明白,向他們妥協絕無可能。”薔薇特意停了停,發現下面已經開始有零星戰士漸漸平靜下來,若有所思地停在原地,認真聽着自己的講話。“這是大家都再清楚不過的道理,但同樣的事放到華烨這裡,為什麼就不能明白。誠然,華烨是創造我們這個種族的人,他有足夠的資本威逼利誘,也看似有更好的理由讓我們依附于他。但這樣做的結果,與我們屈服于惡魔或饕餮,沒有本質區别。”“在遠古時期,在華烨剛剛創造出我們的時候,為了生存,也許我們迫不得已要依附于他。但幾萬年前,是他主動離開斯珀斯,留下我們在這片土地自由發展。幾萬年的時間發展,提升和傳承。現如今,我們早已不是當初華烨口中的‘試驗品’,我們已經蛻變為了一個新的種族,一個新的文明,與華烨完全無關的科迪斯。”“所以,如果我們現在真的放棄這場戰争,倒戈華烨之後,會發生什麼?”答案不言而喻。薔薇不得不再次停下,平複自己的呼吸。看來戰士們都聽進去了自己的話,至少基地的氛圍不像剛才那麼盲目淩亂了。憐風在她講話中途直接把整個基地監控調出來,可以看到,基地裡的人都慢慢冷靜下來,雖然不少人的目光還是晃動的,但最起碼激動過頭的幾乎沒有了。然而薔薇現在卻有些窘迫,她平靜一會兒,自覺已經把該說的都說完了。可戰士們現在的情況,還是處于半信半疑,需要趁熱打鐵的階段。說教不是薔薇的長項,更别提還是要短時間打動那麼多人。大部分時候,她都隻能在情緒激動的促進下多說幾句,還都是長篇的道理,此時見到無數雙盯着自己的眼睛,還有無數戰士的洗耳恭聽,一時忽然語塞。憐風看來是很欣賞她剛剛的演說,一雙眼睛閃閃發光,神情鼓勵她繼續下去。薔薇身後的手緩緩握緊,拇指指甲一點點嵌進肉裡。不要前功盡棄啊,所有人都在等你,再說點什麼,要說點什麼。萬人的精神威壓下,薔薇站得筆直,内裡卻開始搖搖欲墜,又是那種孤身一人的感覺,恐慌突然順着脊椎骨爬上來,薔薇悄悄打了個寒顫。“薔薇——!”誰在叫她,研究部的門驟然被推開,韋老七和葛小倫姗姗來遲。薔薇驚訝回頭,看來他們也是被那精神震蕩影響了,估計是剛剛擺脫過來。韋老七一個大跨步來到薔薇身前,直接對着擴音器開始吼:“科迪斯的戰士們,我是韋老七,大家都認識,我就不用介紹了!”薔薇呆了呆,幹脆直接把擴音器交到了韋老七手上。“薔薇說的沒錯,我們都問問,自己是為了什麼參加這個戰争的!”韋老七看起來挺激動。薔薇有些疑惑他要說什麼,退後半步,一陣淡淡的欣慰和放松先湧了上來。“不就是為了我們的科迪斯嗎?往大了想是為了我們的文明,往小了說,就是為了我們身後的城邦!回頭想想我們在城裡的親人朋友,如果我們守不住這裡,他們會怎麼辦?如果我們直接倒戈,你們自己對得起他們嗎?對得起城裡所有人的信任和期待嗎?還有臉說自己是科迪斯的戰士嗎?”一旁薔薇三人可以說是目瞪口呆。這些話一定憋在他心裡很久了,驟然說出來的威力比想象中還要強。韋老七的情緒直接就通過擴音器成百上千被的放大,直接敲在每個人心上,一連串的诘問效力堪比憐風的精神震蕩,使得之前戰士們擡着的頭都低了下來。通過聯系每個戰士的感情,強迫每個人這樣逼問自己,韋老七看似沖動說出的一番話在薔薇講道理的基礎上,産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在天使看來,華烨與你們沒有任何關系。”靠近韋老七的小倫被吓了一跳,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忘記關通訊了,直接帶着天使内部的通訊裝置來了這裡,陰差陽錯讓彥也聽到了這一切。“你們的文明是如何誕生的不重要,天使更看重你們現在的理念。華烨的天宮秩序與你們的文明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思想。你們從文明上看,與他毫無關系,也不必有關系。如果在這時候動搖軍心,選擇放棄戰争或投奔華烨,文明上的天塹會讓你們後悔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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