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烨終于察覺到她的負面情緒,右手搭上她的肩,似乎是想拍一拍安慰一下,手掌卻又不老實的滑到她背上:“别不高興嘛,我和卡爾結盟又并不代表我原諒他殺了凱莎。我以前暗戀過她好久呢,對卡爾也一直很生氣啊。”很顯然,華烨這一番話完全起到了反作用。可惜,最終對于這個男人的愛和崇拜把此時的憤怒壓了下去,女人冷哼一聲不再說話。“那顆萬年前被迫放棄的星球,現在居然是卡爾邀請我們回去了麼?”華烨靠在樹上自言自語,微笑逐漸褪去,換上一副與他個人氣質不甚匹配的陰沉。千萬光年外的斯珀斯,涼冰在這時和薔薇出發了。出發前有一個小小的意外,因為這次行動和天使聯合,一小隊天使和薔薇涼冰同行,導緻涼冰不得不費了點力氣修改了那些天使的記憶。領頭的天使是個高傲的小姑娘,叫冷,即使被涼冰篡改記憶,還依然一直用懷疑的目光打量她,搞得涼冰一路上也一直小心防備,忘了纏薔薇。所以這一連串的最終結果是,薔薇雖然又和涼冰走在了一起,卻沒有再被糾纏不休。這使得她詭異地感到一點不自在。薔薇覺得自己不正常:為什麼不舒服?不被她煩不是正合了自己的心意嗎?話是這麼說,但這一路上的行軍,一群各懷鬼胎的人都走得别别扭扭的。天使在他們出發前就派出了一個小隊探查情況,順便找到科迪斯軍隊幫他們一把。根據打頭天使傳來的消息,饕餮軍團在科迪斯基地西北方,一處地勢稍低的山谷中,照他們的速度大概要五天才能到達。同時天使也傳達了雄兵連那邊的情況。意料之外的,除了一開始被偷襲,措手不及損失了不少人手外,他們竟然還保留了一半以上的實力。據說是科迪斯軍隊并沒有和饕餮大軍硬碰硬,而是借助地形打起了遊擊戰,在盡量減少損失的情況下堪堪牽制住了饕餮,此時雖然消耗巨大,但竟保留了很大一部分戰士。這應該是耀文指揮的吧,薔薇感歎。在這方面,也許他會是個不弱于自己的領導者。科迪斯城主一脈到這一代,也是該振興的時候了,這場戰争結束後,軍方要慢慢把權力交還給城主,應該沒人會不同意了。趕路這幾天風平浪靜,薔薇在高強度行軍中難得腦子空下來一點,想要把這段時間的事情梳理一下,要從頭開始,腦子一動——就又想到了杜卡奧,真是久違。涼冰雖然一直沒有再死纏爛打薔薇,但還是在默默關注她的,見人臉色突然灰敗下去,趕快湊過去悄聲問:“怎麼了?”薔薇看了她一眼,“注意警覺周圍,關注我幹什麼?”“總指揮的心情對戰士來說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涼冰義正言辭地說着,湊得更近了:“我們總指揮現在心情好像不太好。”“謬論。”薔薇白了她一眼。涼冰依舊帶着探究意味看着她。“好吧,”薔薇歎一口氣,反正也沒什麼大不了:“我在回憶前任總指揮的……經曆,用以借鑒和梳理。”“杜卡奧啊?”“嗯,他是我父親。”薔薇到說完才反應過來,話題已經偏離了,自己為何要刻意提一句她和杜卡奧的關系?她有些懊惱,略帶不自然地閉嘴打住了。涼冰望天回憶了一會兒。就那個斯珀斯上有名的戰争狂人?他好像是死了,好像還是被自己炸死的,涼冰毫無愧疚之意地這樣想着。等等,薔薇剛才說,杜卡奧是他父親?“那,那個,他好像是,死了?”明知道薔薇并不知道自己真實身份,涼冰這句話還是有些心虛。“他到神塔去的時候,被惡魔用武器炸死了。然後,我就莫名其妙的成了現在科迪斯的總指揮。”于是薔薇現在就莫名其妙對涼冰講了這話,她尴尬地停頓了一下。瞥一眼涼冰的反應,發現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竟像是在認真聽她講。沒辦法,話已經開了個頭,隻能硬着頭皮再講下去了。“因為曾經一些事,我和他沒什麼感情,他還突然離開,留下這麼大一個爛攤子給我,好像成心就是要我不能開心過了。我,我一開始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不是說懷念他,隻是那段時間我手忙腳亂,戰場布局也一團糟,不得不承認如果他在的話,肯定會比我處理的更好吧……”薔薇的聲音慢慢小了下去。她第一次這樣梳理自己和杜卡奧的關系,才猛然發現一直以來被刻意忽視的,對杜卡奧一團亂麻的複雜感情。話已講出無法收回,一直努力隐藏真實想法和情緒的薔薇有些驚慌地發現,她好像不小心對涼冰展示出了柔弱的一面。不知怎的,薔薇的表情依舊嚴肅,語調雖低沉但自然,看上去與平時别無二緻,可涼冰就是覺得她的情緒變得無比低落。這種情況下,凡人應該是要安慰一下的吧?涼冰愣了一會兒,思考一下普通人這時候會做什麼,然後走近薔薇,手臂摟上她的肩,安撫性地拍了拍。說實話,惡魔女王這個安慰實在不怎麼樣,摟得太不是地方,卡得讓人不太舒服。手上拍的力度也不會控制,充其量隻有指尖到第二個指節接觸到了薔薇,還隻是蜻蜓點水地碰了一下就立馬擡開。拍了跟沒拍似的,更像是在給薔薇抹掉肩铠上的灰塵。可這畢竟是薔薇這麼久以來收到的第一個安慰,很粗糙,很笨拙,但是足夠了。薔薇突然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把這些話講給涼冰,這個可以說是“外人”的人聽。因為打從杜卡奧出事,就沒有一個人像涼冰剛剛那樣,能單純關心地問一句“怎麼了”。所有人都希望她快點接受現實,然後振作起來主持大局,因為科迪斯需要她,沒有總指揮的軍隊會大亂,她作為杜卡奧的女兒理應站出來。不管她經受了怎樣的沖擊,不管她心底的傷口怎樣被剖開撕裂,總之隻要在外當好一個科迪斯軍方總指揮就行了。也當然沒有人像涼冰一樣,會在聽完她語無倫次的話之後,摟住她,給她一個安慰。薔薇本來隻是想冷靜的分析一下這段時間情況,沒想到是以這樣的景象收尾的——她猛地攥住涼冰那隻搭在她肩上的手,頭突然一倒,額頭抵着涼冰的肩膀,無聲的哭起來。無數種情緒一直壓在她心底,這是恐怕是自成年後她第一次哭得如此放肆,談不上原因,隻是一個珍貴的發洩機會。涼冰一僵,感受到薔薇手心有些發燙,反應過來自己體溫太低,趕快控制自己手上溫度升高了一點,再轉頭,有些手足無措地看着趴在自己肩頭的薔薇。從這個角度隻能看見她的紅色長發順着自己肩膀朝兩頭散落下去,肩膀微微顫動,除此之外盔甲下的身體竟是穩定的。如果不是肩上的衣服被淚水迅速打濕,她就像隻是靠在涼冰肩上稍作休息而已。連一點聲音都沒發出,淚水卻流得那麼快,甚至已經滲過那一層衣料,直接流到了涼冰肩上。涼冰從未過多關注過凡人,薔薇算是一個特例,因為她體内的能量和優秀的能力使涼冰一開始想拉攏她。她也從未為凡人浪費過什麼感情,在她看來,凡人那一點點生老病死和生離死别如同塵埃,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站在惡魔的角度上完全不值得為此表示什麼。事實上,能讓她真正觸動的事很少很少,殺死神聖凱莎算一個,那次差點和部下一起被天使轟成渣也算一個。而現在,涼冰看着自己肩上,哭得讓人懷疑她要窒息的薔薇,心裡突然有種特别的感受——心尖被誰輕輕推了一把,以幾乎不能被察覺的幅度晃了一下。雖然是以極小的幅度,雖然隻搖晃了一下,可涼冰還是明白,她的心因為薔薇動了一下。第一次,因為一個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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