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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仲明出了牢房，長孫無忌顯然顧忌尉遲恭在裡頭，額上滿是汗水，說：&ldo;出去說。&rdo;不知不覺，已是夜晚時分，呂仲明已經在牢房裡呆了這麼久，肚子也有點餓了，就把尉遲恭暫時性地晾着，以資懲戒，和長孫無忌走出大理寺，被夜風吹來，十分涼爽。&ldo;這次又是什麼事？&rdo;呂仲明心想，你們一個兩個，每次有什麼事就都來左一個國師，右一個國師，天天盡是國師幫幫忙，仗着你們麾下武将把老子泡到了手，層出不窮的事全找國師，真是夠了。長孫無忌朝着呂仲明就拜了下去，呂仲明一看就頭疼，說：&ldo;快說快說，别客套了，有要緊事呢。&rdo;&ldo;東宮今夜設宴。&rdo;長孫無忌聲音發着抖，說：&ldo;給即将發兵并州的秦王餞行……秦王帶着房玄齡去了，方才東宮的人送信來，李元吉在屏風後設下了刀斧手……國師，求國師念在曾與秦王一同晉陽舉兵，平霍邑，破洛陽并肩之戰的情分上，救救秦王！&rdo;呂仲明看着長孫無忌，知道長孫無忌說别的還好，說到與李世民曾是戰友，這情分卻推不過，根據自己所知，李建成應當不會在此刻對李世民下手，然而麒麟提醒過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已提前發生，最後結果，卻也難說。呂仲明道：&ldo;回去告訴房玄齡，這是我幫天策府做的最後一件事，我答應了陛下，不能插手東西宮之争。&rdo;長孫無忌道：&ldo;國師，這不是東西宮之争，若太子不顧一切發難，事情必将不可收拾，陛下想必也不願看着世民喪命。&rdo;呂仲明點了點頭，長孫無忌便吩咐人備馬，送呂仲明進宮去。第七十六回：擊鼓…東宮燈火輝煌，李建成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置今日殿上之争于腦後，笑着朝李世民道：&ldo;世民，現在算一算，也已過兩年了，當年你和突厥可汗的十年之約，還有八年。&rdo;李世民顯然已決定在戰後便前往洛陽，白天談過後，已逐漸解去心結，笑着說：&ldo;這次要是打不過他們，來日說不得，也隻有出塞去了。&rdo;李建成喝了口酒，笑吟吟看着李世民，說：&ldo;世民，哥哥祝你得勝歸來。&rdo;李世民也會心一笑，說：&ldo;就算死在沙場，也會把并州奪回來。&rdo;李建成色變道：&ldo;快别這麼說。&rdo;李世民有點黯然，溫和一笑，凝視杯中酒水，說：&ldo;今天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小時候，大哥你帶我出去打獵的那次。&rdo;&ldo;打獵？&rdo;李建成道：&ldo;我倒是忘了，在哪兒？&rdo;&ldo;國師到‐‐&rdo;李建成與李世民忙同時起身，李建成臉色微變，又瞬間收住，笑着迎出去，問：&ldo;國師怎麼來了？&rdo;呂仲明道：&ldo;剛從陛下那兒出來，陛下說，晚上太子擺酒，祝秦王馬到功成，讓我來帶個話，陪秦王也喝一杯。&rdo;李建成呼吸一窒，馬上就聽出了呂仲明話中的暗示‐‐你爹都知道了，今天晚上要是李世民不能出東宮，全部責任都在你頭上。呂仲明又道：&ldo;不必拘束，太子請坐。&rdo;&ldo;父皇說什麼？&rdo;李世民笑着問道。呂仲明道：&ldo;沒說什麼，還是那句話，問并州打不打得赢。&rdo;李建成莞爾道：&ldo;國師覺得打得赢麼？&rdo;呂仲明樂道：&ldo;我也還是那句話，天機不可洩露。&rdo;一時間席中三人都是大笑起來。&ldo;方才說什麼？&rdo;呂仲明道：&ldo;繼續說，不用理我。&rdo;&ldo;聊小時候的一些事。&rdo;李世民莞爾道，&ldo;小時候，在骊山腳下的獵場，我追一頭狐狸，追出了十裡路，你說别射它身上，得射頭，否則剝下來的皮就不好看了。&rdo;李建成的注意力被這件舊事吸引過去了，有點茫然，眯起眼，在記憶中搜索這次狩獵，卻毫無頭緒。李世民又笑道：&ldo;你一直跟在我後頭，最後我沒射中狐狸，被它跑了……&rdo;&ldo;……好像是有這麼一次。&rdo;李建成忽然笑了起來，說：&ldo;你還摔下馬去，是不是摔斷了手那次？&rdo;李世民點頭，說：&ldo;是在一片樹林前頭，你策馬過來，抱着我上馬，說沒追到不打緊，人沒事就好。&rdo;李建成笑道：&ldo;你小子，那會兒手都摔斷了，還一聲不吭，也不哭，你從小就是這麼硬氣。&rdo;李世民微微一笑，說：&ldo;這事兒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記得，你說沒打到狐狸，有什麼打緊的，世間許多事，是你的總該是你的，不是你的，去了就去了，不必強求。&rdo;&ldo;我倒是也想起一件事。&rdo;李建成說：&ldo;讓國師見笑了，小時候，世民隻有六歲那年……&rdo;說着李建成以手比劃。手下擺上菜，呂仲明肚子正餓得打鼓，馬上開吃。&ldo;三妹千裡迢迢，從幽州托人，給你送了把長弓回來。&rdo;李建成說：&ldo;還記得麼？是你最愛惜的東西，據說是周穆王平定西戎的上古神弓，名喚&lso;擊鼓&rso;。&rdo;李世民有點茫然：&ldo;啊？我完全不記得有這把弓了。&rdo;&ldo;因為被我燒了。&rdo;李建成道：&ldo;那時大哥見你得了喜愛之物，天天拿着長弓去玩，不知為什麼，心生嫉妒，便趁你不在，将它燒了。&rdo;短暫的沉默，李世民簡直莫名其妙。李建成笑道：&ldo;這件事，我記了許多年，常常想起，毀了你至為心愛之物，源自一個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的念頭……對不起，世民。&rdo;&ldo;我完全想不起來了。&rdo;李世民哭笑不得道：&ldo;大哥，你該不會編了這事來哄我的罷。&rdo;李建成那表情，有點唏噓，又有點無奈，用自己的杯子斟滿酒，讓人送到呂仲明面前，又朝呂仲明道：&ldo;我記了這麼多年的事，常常壓在心上，這厮居然已忘了，早知道不提也罷。&rdo;李世民哭笑不得，呂仲明喝了口酒，樂道：&ldo;小時候我在家裡也是這般，我爹有一幅字，特别喜歡，據說是一個老朋友給他寫的，那會兒我太小，不懂事，拿着他收藏的一副字出去包龍陽君給我攤的煎餅果子，回來就全毀了，這世上，隻有這麼一副，價值連城也就算了，更承載了他以前的記憶，害他氣了好久。&rdo;李世民登時哈哈大笑，說：&ldo;我小時候也常常調皮搗蛋，沒少毀掉大哥多少東西。&rdo;呂仲明又饒有趣味地說：&ldo;後來我聽别人說我幼時如何搗蛋，便知道了這件事，去給他說，爹，對不住了，毀了你最心愛的東西……&rdo;&ldo;……我爹完全不記得這件事了，說&lso;有麼？什麼字？我怎麼不記得了？&rso;&rdo;呂仲明道：&ldo;夫妻沒有隔夜仇，父子也是，旁的人做這等事，說不得要記恨一輩子，可是一家人，眨眼間就忘了，因為大家都從來不把這事放在心上，對罷，世民。&rdo;呂仲明笑着虛虛舉杯，朝李世民敬酒，李世民會心一笑喝了。李建成卻是對呂仲明家的字畫很感興趣，問：&ldo;原來仙人也會喜歡字畫？誰的真迹？國師要是喜歡……&rdo;呂仲明道：&ldo;我對這些沒什麼興趣，我爹也不愛收藏，隻是那副字是趙子龍給他寫的，後來我翻出來一看，裡頭全是油，勉強看得出是&lso;龍吟方澤，虎嘯山丘&rso;。&rdo;李建成：&ldo;……&rdo;李世民：&ldo;……&rdo;&ldo;趙子龍的真迹。&rdo;房玄齡道：&ldo;确實毀得有點可惜。&rdo;&ldo;是的。&rdo;呂仲明不僅沒有半點可惜之意，而是得意洋洋，反正我爹沒把我怎麼樣，反而更疼我了。&ldo;字隻有一幅。&rdo;呂仲明笑道：&ldo;不懂事的兒子也隻有一個，還能把兒子掐死不成？可是最親的人啊。&rdo;廳内數人忍不住大笑，都喝得有點醉了，李世民不住給二人敬酒，夜漸深，李世民與李建成又聊到李元吉，待得皇宮内燈火熄滅時，李世民才告辭出來，李建成也不留他過夜，拉着他的手，說：&ldo;出征有何難題，一并寫信回來就是。&rdo;李世民抱着李建成，叫了聲哥，房玄齡生怕他喝多了，便帶着他走了。呂仲明朝李建成微微點頭，跟着李世民離開。東宮外，馬車前，李世民扶着牆，稀裡嘩啦的一通嘔，房玄齡在一旁給他順背，呂仲明靜靜地站在旁邊看着。&ldo;周穆王用過的弓。&rdo;呂仲明淡淡道：&ldo;名叫&lso;擊鼓&rso;。&rdo;房玄齡端着水過來，伺候李世民喝下，李世民長長歎了口氣。&ldo;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皆老。&rdo;呂仲明道：&ldo;本意是用以歌詠戰士之間同生共死，袍澤相依之情，而後，被後世傳頌，以歌詠愛情。&rdo;房玄齡不知其意，問：&ldo;請教國師，此詩有何蹊跷？&rdo;李世民沒有回答，一身酒氣，看了呂仲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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