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節冷笑,答道:&ldo;隻要弟兄們一天還在,知節就不會走,不勞尉遲将軍費心了。&rdo;尉遲恭又喝了口酒,淡淡道:&ldo;今天會因我一個外人起争端,說不定哪一天,這場争鬥便會波及到自己人身上。若翟大當家願來長安,我尉遲恭定會在唐王面前進言,不計前嫌,保他一生富貴,知節兄不如回去想想。&rdo;程知節歎了口氣,起身道:&ldo;不奉陪了,告辭。&rdo;尉遲恭點頭道:&ldo;請。&rdo;程知節也沒收那枚夜明珠,起身就走了,呂仲明看了會,說:&ldo;萬一被李密知道怎麼辦?&rdo;&ldo;他不會說。&rdo;尉遲恭道:&ldo;他是翟讓的人。&rdo;呂仲明想起那夜遇襲,自己是絲毫聽不出來的,尉遲恭居然能從一個字裡辨認出程知節的口音,實在太也強悍,尉遲恭卻笑道:&ldo;今天見翟讓時,介紹到他的時候,是不是改變了容貌?&rdo;&ldo;對。&rdo;呂仲明答道:&ldo;他的胡子刮了。&rdo;尉遲恭道:&ldo;本來我也隻是懷疑他,拿不準,既然改變了容貌,讓你也認不出來了,那麼那天偷襲咱們的就必定有他。他心思沒有這麼慎密,在伏擊咱們後,前來迎接,說是護衛,實際上是來查咱們底細,看我受傷重不重。見我目盲,你又注意到他了,回來後多半與李密商量過,才刮幹淨了胡子,以策萬全。&rdo;呂仲明推測良久,不得不承認确實是尉遲恭猜的這般,這是唯一的可能。珠子程知節沒有拿走,呂仲明便收了起來,尉遲恭也早已料到他不會收,又喝了口酒,悠然道:&ldo;總有他不得不收的時候。&rdo;&ldo;什麼時候。&rdo;呂仲明道。&ldo;當他陷在敵陣裡,咱們再殺出去救他的時候。&rdo;尉遲恭說。&ldo;不一定打仗……&rdo;呂仲明沉吟片刻,而後仿佛想到了什麼,笑了起來,說:&ldo;對,快了。&rdo;&ldo;快了。&rdo;尉遲恭眉頭微微一揚,臉上帶着自信神色。李淵那邊已經打到河東,距離他們出使已有将近一月,也就是說,河東要麼已經打下來了,要麼已經陷入膠着部分。呂仲明前幾日無心分析策略,現在仔細想起來,昨夜瓦崗等人商量了一晚上,一定是李世民那邊有了什麼消息。而這個消息目前還瞞着他們,不讓他們知道。一旦李淵順利破開關中平原,深入腹地,長安就是囊中之物。東都洛陽,西京長安,天下的兩大重地被取其一,勢必迫使李密在此處發兵,盡早取得洛陽。而李密此刻的戰鬥力,又不足支持瓦崗軍全力西進,一戰而平洛陽。這場戰鬥,隻有五成的勝算,尉遲恭十拿九穩,在黃河邊上隋軍與瓦崗軍的對壘,将陷入苦戰。到了那時,便有他們的用武之地了。&ldo;再去送個信。&rdo;尉遲恭道:&ldo;讓徐世績過來喝酒,這人我認識的。&rdo;&ldo;認識?難怪。&rdo;呂仲明想起在廳堂上時,徐世績打量他們,卻沒有參與寒暄。尉遲恭解釋道:&ldo;前年楊廣親巡時,他也在衛兵隊裡,喝過酒,有一面之緣。&rdo;說着尉遲恭以拳支地,湊過來,又在呂仲明唇上一吻,說:&ldo;去罷。&rdo;呂仲明于是又心裡小鹿亂撞一番,穿過回廊去送信。片刻後徐世績來了,長歎一聲,坐在尉遲恭對面。&ldo;說實話,你們來得并不是時候。&rdo;徐世績道。尉遲恭開門見山道:&ldo;昔年冀州一别,徐将軍風采依舊,如今再會,怎麼混成今天這副模樣了?&rdo;徐世績笑了笑,說:&ldo;尉遲還是與從前一般,辯才無礙。這一對招子何時能好?&rdo;呂仲明看這倆人确實相識,便不插話,尉遲恭說&ldo;冀州一别&rdo;,顯然多少是有點交情,說不定尉遲恭真能說動他。尉遲恭喝了口酒道:&ldo;我眼睛雖然瞎了,心可沒瞎。徐将軍眼睛是好的,心卻瞎了。&rdo;徐世績臉色一變,尉遲恭卻道:&ldo;年前你在虎牢關下的豪情壯志,盡都去了何處?洛口倉前二十萬百姓,隻需一個命令,便能保住性命……&rdo;說着搖頭冷笑道:&ldo;本想來替唐王招攬徐将軍,現在看來,還是算了,喏,這是世子讓敬德轉交給你的,拿着。&rdo;徐世績沉着臉,答道:&ldo;世績不敢擔唐王厚望,也擔不起尉遲将軍擡愛,罷了,告辭。&rdo;尉遲恭笑笑道:&ldo;祝徐将軍高官厚祿,封妻蔭子。&rdo;徐世績:&ldo;……&rdo;徐世績臉色鐵青,不發一言,起身走了。呂仲明看得哭笑不得,這又氣走了一個。尉遲恭大喇喇地一笑,呂仲明轉念一想,便道:&ldo;你很會玩這招以退為進嘛,接下來呢?&rdo;&ldo;接下來……&rdo;尉遲恭剛起了個頭,外面又有人來了,卻是單雄信。單雄信進來就道:&ldo;尉遲敬德,我帶了名醫來給你診斷。&rdo;身後跟的人赫然正是善無畏。尉遲恭道:&ldo;久仰久仰。&rdo;單雄信一副自來熟的模樣,說:&ldo;既然是叔寶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不必客氣。缺什麼東西,讓人過來說一聲就是。&rdo;尉遲恭點頭,善無畏也是無奈,昨天本已給尉遲恭把過脈,卻又不能讓單雄信知道彼此之間早有交情,隻得又規規矩矩,給尉遲恭按一次脈門。呂仲明在旁幸災樂禍道:&ldo;名醫,怎麼樣了名醫。&rdo;善無畏:&ldo;……&rdo;&ldo;莫要促狹。&rdo;善無畏淡淡道:&ldo;此病可治,但須得麒麟竭作引子。我與你開個方子,自己去抓藥就是。&rdo;呂仲明點了頭,善無畏便提筆開了藥方,呂仲明見與自己分析的相似,便欣然收下,内裡有幾味解毒藥,顯然是有針對性的。既是瓦崗中人下的毒,想必要瞞過善無畏也不容易。這樣正好,免得自己再去找程知節要方子了。&ldo;多謝善大師。&rdo;單雄信忙道。善無畏又道:&ldo;病愈前切記不可飲酒,不可行房事。&rdo;呂仲明馬上就笑不出來了,善無畏起身,雙掌合十道:&ldo;告辭。&rdo;呂仲明終究還是被善無畏給整了,正哭笑不得時,單雄信又問:&ldo;叔寶如今過得如何?&rdo;呂仲明便将秦瓊、羅士信在唐王府中的際遇說了,單雄信聞言點頭,笑道:&ldo;比我得志。&rdo;呂仲明取出秦瓊給單雄信的手書,單雄信看信,呂仲明正尋思要如何旁側敲擊時,尉遲恭一腳卻挪過來,碰了碰呂仲明。呂仲明當即明白他的意思:别跟單雄信提任何招攬他的事。&ldo;仲明,你是秦瓊的小弟。&rdo;單雄信看完箋後,索性道:&ldo;我也不與你客套了,三天後,我去與蒲國公說一句,你二人便回并州去罷。&rdo;&ldo;單将軍何出此言?&rdo;尉遲恭道:&ldo;既然來了,自然就得履行盟約,哪有臨陣脫逃的道理?&rdo;單雄信笑道:&ldo;實不相瞞,我們這邊得到消息,唐王數日前已渡過黃河,與河東郡的屈突通僵持不下。&rdo;呂仲明心下了然,果然與尉遲恭設想的相一緻,單雄信又道:&ldo;揚州兵變,将近四萬人棄昏君而走,輾轉北上,歸鄉心切。而洛陽糧食耗盡,邀我們決戰。這麼一來……&rdo;&ldo;腹背受敵。&rdo;尉遲恭沉聲道。揚州的軍隊嘩變了,朝着洛陽跑,而洛陽的軍隊要打垮瓦崗軍,雙方都想到洛口來争奪這天下糧倉,李密等人的軍隊被夾在中間,進退不得。局勢兇險異常,說不定覆滅隻在指日之間。&ldo;五天後,蒲山公會出兵與王世充會戰。&rdo;單雄信道:&ldo;就在北邙山下決戰,此戰攸關生死。敬德抱恙,不宜出戰,不如就到偃師去。&rdo;呂仲明提起一口氣,正要開口,又被尉遲恭碰了下,心想真是夠了,什麼都不讓說,單雄信又道:&ldo;偃師城中有我部隊,敬德與仲明可先前往那處,待蒲山公得勝歸來後,再班師于洛陽彙合。&rdo;尉遲恭考慮片刻,而後點頭道:&ldo;今夜會給單将軍一個答複。&rdo;單雄信便起身告辭離去,呂仲明看着尉遲恭,問:&ldo;為什麼?&rdo;&ldo;他不會相信咱們。&rdo;尉遲恭道:&ldo;程知節、徐世績、單雄信,這三個人裡,隻有單雄信最難說動,現在隻要露出口風,他馬上就會轉頭告訴李密,把咱們供出去。&rdo;&ldo;是嗎……&rdo;呂仲明本想着秦瓊的好兄弟,說不定是最容易打動的,但秦瓊的信上既然沒有提到替李淵招攬一事,想必也是覺得可能性不太大。尉遲恭又問:&ldo;你不是知天命,能蔔算的麼?現在全看你了,李密這場仗,是勝是敗?&rdo;呂仲明不假思索便答道:&ldo;必敗。&rdo;尉遲恭如釋重負,點頭道:&ldo;這次我可把寶全押你身上了,含糊不得。&rdo;呂仲明分析道:&ldo;将領不齊心,翟讓與李密有分歧,翟讓一直想與王世充談判。如果沒猜錯的話,現在瓦崗應該有兩派,一派以翟讓為首,單雄信也是其中之一,他不想戰,但沖着秦大哥的面子,也不想難為咱們,恰好你又雙目失明,正好把咱們調到偃師城去。&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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