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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恭道：&ldo;大雪封門，沒什麼生意，自己打點小東西。&rdo;呂仲明點頭，尉遲恭又道：&ldo;明年開春，打鐵的就多了，有釘馬蹄的，打犁具的，生意還行。&rdo;呂仲明想了想，問：&ldo;你今年多大？&rdo;尉遲恭看着呂仲明雙眼，笑道：&ldo;二十二。呂小弟，你婚配了沒有？&rdo;呂仲明道：&ldo;沒有……&rdo;呂仲明與尉遲恭對視，就在那麼一瞬間，心裡倏然又通通跳了起來，心道這是怎麼回事？&ldo;沒……什麼。&rdo;呂仲明頗有點不定神，又道：&ldo;對了，昨天你在我這求的一卦，我還沒解給你聽。你的卦象是……&rdo;尉遲恭想起來了，便認真聽着，呂仲明續道：&ldo;出将拜相，鵬翔九天，有朝一日得遇明主，前途不可限量。&rdo;尉遲恭：&ldo;……&rdo;呂仲明又道：&ldo;一世享盡榮華，最後還得列仙班，尉遲大哥，你和叔寶是最大的赢家了。&rdo;尉遲恭：&ldo;……&rdo;呂仲明說完以後，笑了起來，說：&ldo;尉遲大哥你來日大富大貴，可要記得提攜小弟。&rdo;尉遲恭隻當成呂仲明是在開他玩笑，臉色不太好看，卻仍然勉強笑道：&ldo;謝謝。&rdo;呂仲明正色道：&ldo;不逗你玩，我認真的。&rdo;這下尉遲恭徹底說不出話來了。&ldo;長這麼大。&rdo;尉遲恭笑道：&ldo;你是第一個人這麼與我說。&rdo;呂仲明坐着，兩人都不說話，陷入了奇怪的沉默裡，呂仲明不知為什麼，隻覺在尉遲恭的身邊很安心，很舒服。尉遲恭說：&ldo;我給你打個東西，送你，不收錢。&rdo;呂仲明道：&ldo;我看看？&rdo;尉遲恭問：&ldo;還沒開始，隻是想，你會武，對不對？&rdo;呂仲明詫道：&ldo;你怎麼知道？&rdo;尉遲恭比劃了個拉弓的動作，看着呂仲明笑笑，又說：&ldo;你會射箭。&rdo;&ldo;你怎麼知道的？！&rdo;呂仲明詫異道。他總覺得尉遲恭認識自己，但追問起來，尉遲恭卻又什麼都不說。呂仲明道：&ldo;誰告訴你的？&rdo;&ldo;你肩膀寬，手長，眼力好，還戴着這個。&rdo;尉遲恭點點呂仲明拇指上的牛皮扳指，說：&ldo;你不是算命的，來我這裡打兵器的人多了，我一看就知道。你看人的時候，眼睛會捕捉一個人的動作，神态，專注認真，你給人算命的時候，都這麼笑着……&rdo;尉遲恭模仿呂仲明的神态，把呂仲明逗笑了，又說：&ldo;你說話時，總是很認真地看着對方，眼睛清亮，這樣的人，一看就知道是習練騎射出身。&rdo;呂仲明暗道尉遲恭眼力也真好，尉遲恭那笑容十分溫和，感覺與他那将近一米九的大個頭半點不相稱，呂仲明隻覺這人實在太奇怪了，不僅從認識開始，對話奇怪，行為奇怪，尉遲恭選了一塊鐵，放進爐裡去煅燒，說：&ldo;這是最好的鐵了。&rdo;呂仲明點頭，想起自己從前用的那把弓。他看着尉遲恭打鐵，一時間兩人都不說話。尉遲恭道：&ldo;你記得我嗎？&rdo;&ldo;什麼？&rdo;呂仲明莫名其妙道，尉遲恭馬上改口道：&ldo;你對我，有沒有模糊的印象？&rdo;呂仲明想了許久，眉頭深鎖，搖頭道：&ldo;沒有。&rdo;第十二回：奔襲…尉遲恭似乎在思考，緩緩點頭，凝視着爐火，呂仲明追問道：&ldo;我們在什麼地方見過？&rdo;尉遲恭笑笑，答道：&ldo;沒有。&rdo;呂仲明：&ldo;？？？&rdo;呂仲明已經完全被他搞糊塗了，要再問時，尉遲恭卻道：&ldo;噓，别說話。&rdo;呂仲明眉毛一揚，尉遲恭示意他看爐子裡，說：&ldo;看。&rdo;鐵漸漸地燒紅了，呂仲明不明所以，便坐着發呆，看尉遲恭鍛鐵。&ldo;你打過鐵麼？&rdo;尉遲恭問。&ldo;沒有。&rdo;呂仲明遺憾地答道。尉遲恭道：&ldo;我師父說，人就像塊鐵，不煅不成器，被煅時，也就是在受苦。&rdo;說着尉遲恭朝呂仲明笑笑，呂仲明忽然心有所動，說：&ldo;我爹也說過，人就像塊玉，不雕琢，不成器。&rdo;尉遲恭點頭，呂仲明又說：&ldo;但如何去雕琢一塊玉，得按玉本身的紋理，質地來。不是所有人都能成美玉，多多少少，總會有瑕疵，若一味對自己發狠，不懂順應天然的道理，極易毀了自己。&rdo;尉遲恭點點頭，呂仲明又問：&ldo;你從小就會打鐵麼？&rdo;&ldo;會。&rdo;尉遲恭道：&ldo;小時候家住塞外，鍛鐵，都是跟突厥學的，一位師父教的我。&rdo;呂仲明有點意外，尉遲恭問：&ldo;你知道突厥人麼？&rdo;呂仲明想了想，說：&ldo;知道，突厥常常進犯中原，是一支勁旅。&rdo;&ldo;是。&rdo;尉遲恭道：&ldo;大多數人都這麼說，這些年裡，他們沒少殺中原人……&rdo;呂仲明和尉遲恭聊起來，忽然發現，自己過來找尉遲恭，要讓他跟随自己，已經完全不要緊了。在這個小雪漫天的日子裡，他止不住地想與尉遲恭多聊聊。畢竟來了初唐後，他還是第一次有這麼一個機會，去認識，了解一個人。不，應當說，從小到大，這是他的第一次。他與尉遲恭說話時，尉遲恭總是時不時地看着他的雙眼，朝他笑笑。在火爐的紅光中，呂仲明漸漸明白了什麼。終于知道為什麼自己和尉遲恭一開始，想的東西總是搭不在一根線上了。他想的是招攬尉遲恭，帶他去幹一番事業，然而尉遲恭見了他，對他有好感，唯一的念頭就是與他交個朋友，彼此聊聊天。想通了這節，呂仲明忽然覺得好笑，也覺得心裡挺溫暖的，便捧着茶，有一句，沒一句地坐在熔爐邊閑聊。尉遲恭告訴他，自己在關外長大的那些日子……&ldo;後來呢？&rdo;呂仲明皺眉道。尉遲恭道：&ldo;……後來突厥就進了我們的村子，抓走了不少人，我跟着那突厥師父學打鐵，以前他們為柔然人鍛造，手藝很了得。再後來，他們被中原人打跑了，我沒地方去，就卷着鋪蓋過來了。&rdo;&ldo;你還記得自己的家麼？&rdo;呂仲明問道。&ldo;找不到了。&rdo;尉遲恭笑笑道：&ldo;塞外都是風雪，離開那村子時，我想回家看看，在草原上走了一年多，沒找着。&rdo;尉遲恭輕描淡寫幾句，呂仲明卻知道，他從小到大，一定吃了不少苦。亂世飄泊，不僅僅中原民不聊生，就連塞外各族，也過得颠沛流離。&ldo;你會算命。&rdo;尉遲恭又問道：&ldo;你知不知道，什麼時候，大家才能過上好日子？&rdo;&ldo;快了。&rdo;呂仲明道：&ldo;不到二十年。&rdo;尉遲恭笑道：&ldo;有生之年，應當能看見。&rdo;&ldo;當然。&rdo;呂仲明道：&ldo;每一個置身其中的人，都是曆史的締造者。&rdo;尉遲恭聽到那句話，似有所動，要問呂仲明點什麼時，外面卻有人，在門上敲了敲。呂仲明忙擡頭，發現是羅士信找來了。羅士信：&ldo;午飯也不吃了？&rdo;羅士信看着二人坐在一起，尉遲恭朝他點點頭，說：&ldo;留下吃個飯？&rdo;呂仲明會意便起身朝尉遲恭道：&ldo;我先回去了。&rdo;尉遲恭點頭，拿着塊髒兮兮的布擦着手，把二人送出鐵鋪外，羅士信便搭着呂仲明肩膀，帶他回家去。臨走時呂仲明仍忍不住回頭，朝尉遲恭作了個口型，笑笑。尉遲恭便會意點頭，知道呂仲明的意思是，有空會來找他。小雪漫天飛揚，羅士信走在呂仲明身前，呂仲明低着頭，頂着小雪慢慢地走。&ldo;在想那黑炭頭？&rdo;羅士信問道。&ldo;不。&rdo;呂仲明笑道：&ldo;一時間，想到許多事。&rdo;羅士信又是一揚眉毛，呂仲明便把心裡想的說了出來：&ldo;凡人之力何其渺小？一生不過百年光陰，亂世烽火中，常常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主宰自己的未來，但大家還是這麼努力地活着。&rdo;&ldo;所以呢？&rdo;羅士信道。呂仲明搖頭，笑笑，說：&ldo;尉遲恭不是壞人，他挺認真的。&rdo;羅士信漫不經心地唔了聲，呂仲明便将二人所談那番話，朝羅士信說了，羅士信随口道：&ldo;是條漢子，但我不喜歡他。&rdo;呂仲明愕然道：&ldo;為什麼？&rdo;羅士信：&ldo;臉黑。&rdo;呂仲明：&ldo;……&rdo;當天回了家，秦瓊也沒多問，三人便照常那麼過，呂仲明從尉遲恭處回來後，仿佛被他一言點醒般，開始逐漸明白到凡人的世界，凡人的生活。從前他都是以一個仙人的角度去看待活在這個年代裡的這些人，也從未覺得有什麼不妥。然而自從認識了尉遲恭後，他才發現，自己還有太多的東西要學，要去了解。翌日清晨，雪停了。尉遲恭拿了錢，關上鐵鋪大門出來，朝市集上走，一夥兒突厥人從市集上過，大聲嚷嚷着什麼。尉遲恭正在買集市上的蜜餞，聽到幾句突厥話後便上了心，将蜜餞揣在懷裡，轉頭一看，跟着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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