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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頁(第1頁)

黑衣軍士兵的眼神冷淡且疏離,阿鬥道:&ldo;他平時和你們怎麼相處的?&rdo;柒拾叁答道:&ldo;吃在一處,住在一處。&rdo;阿鬥點了點頭,道:&ldo;你們每月俸祿都拿回家麼?是哪兒的人?&rdo;士兵盡數靜了,半晌後,柒拾叁答道:&ldo;主公,我們都是孤兒。&rdo;&ldo;哦。&rdo;阿鬥答道:&ldo;對不起。&rdo;過了一會,阿鬥又道:&ldo;我也……嗯。&rdo;柒拾叁答道:&ldo;我們自出生起,便不知父母是誰,無依無靠,這才喚作孤兒。&rdo;阿鬥微有些惱,又問道:&ldo;怎麼參軍的?&rdo;柒拾叁道:&ldo;趙将軍把我們從各個隊裡尋來的。&rdo;阿鬥點了點頭,道:&ldo;師父對我也挺好……你們六個人都是他揀……他找到的?&rdo;柒拾叁回道:&ldo;不是這裡六人,是黑衣隊一百二十人。&rdo;阿鬥茫然道:&ldo;啥時候的事?我咋不知道?&rdo;柒拾叁笑了笑,道:&ldo;一年前。&rdo;阿鬥又道:&ldo;孔明給你們多少俸祿,夠用麼?&rdo;柒拾叁答道:&ldo;丞相不管我們,是趙将軍私下出錢購的刀兵,又教我們武技。&rdo;阿鬥登時蹙眉道:&ldo;難怪分錢不剩……一個人養這麼多……&rdo;在場衆人一聽之下,俱是臉色大變,有人插嘴道:&ldo;主公明鑒!趙将軍絕無任何私心,平素着我們隻聽令于主公,主公在先,趙将軍在後……&rdo;阿鬥不是笨人,知那士兵恐怕柒拾叁所言觸了忌諱,遂笑道:&ldo;知道,我也是他養大的,從來沒疑過他。&rdo;衆士兵這才松了口氣,紛紛朝柒拾叁投去責備的目光,柒拾叁吓得不敢再說話。阿鬥想了一會,又道:&ldo;他平時……教你們都教多久?&rdo;這問題難以回答,阿鬥又換了個方式道:&ldo;師父在軍營裡住的時候,一天睡幾個時辰?&rdo;過了一會,柒拾叁才小心翼翼答道:&ldo;一個半時辰。&rdo;每天隻睡三小時?阿鬥好奇道:&ldo;這麼忙?都訓練你們做啥了?别怕,我不是多疑的主公。&rdo;牆角另一士兵冷冷道:&ldo;将軍帶我們出去殺人。&rdo;阿鬥吸了口氣,道:&ldo;殺什麼人?&rdo;那士兵答道;&ldo;随便什麼人,有時是敗兵,流寇,有時是打劫百姓的賊匪。&rdo;阿鬥問道:&ldo;經常出去殺人?&rdo;士兵答道:&ldo;一月多則十次,少則五次。&rdo;阿鬥搖頭道:&ldo;從來沒發現過,師父每次抱我,身上都聞不到……血腥氣。&rdo;他不再出聲,坐着呆呆想了許久,腦中浮現趙雲回到軍帳中沖洗數次,再換上那身幹淨武士服,笑着匆匆來找自己的畫面。難怪每次與趙雲一起,他都緊緊摟着自己,睡得甚沉,唯沒想到他上一刻還在浴血沖殺,回來後竟是隻言不提,仿佛是怕身上的殺孽傳染給這個懦弱的小徒弟。&ldo;趙将軍是真正的男人。&rdo;柒拾叁道:&ldo;他對家人,部屬有情有義,對敵人從不手軟。&rdo;阿鬥陷在遐想中,&ldo;嗯&rdo;了一聲。機關門悄然洞開,把他從思考裡猛地扯了出來,衆士兵如臨大敵,各自抽刀,擋于阿鬥身前。一縷火光從縛虎牢的長廊末端投進秘道的入口處,外面傳來慌亂的呐喊,阿鬥認出背光的高大身影,道:&ldo;我靠,你别老吓人成不,啞巴!&rdo;&ldo;沒事,自己人。&rdo;阿鬥排開士兵,擠到呂布面前道:&ldo;師父暗殺成了?&rdo;然而他還未得到答案,脖上已是一緊,氣息被扼在喉中,身子被提離了地面,他難以置信地睜大了雙眼,以為這隻是一場玩笑,他的耳畔傳來臨死的喊殺聲。阿鬥與呂布對視片刻,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半個時辰後,趙雲的銀色铠甲上浸滿鮮血,疲憊不堪地推開秘道門,道:&ldo;阿鬥,你們先……&rdo;趙雲站在滿地橫七豎八的屍體前,閉上雙眼,狠狠一拳擊在洞壁上。二更時分,西城盡數入睡,長街内民居三三兩兩熄了燈火,唯剩零星幾盞昏黃油燈透過窗紙亮着。打更之聲回蕩于空曠長街中央,巡夜人像是聽到一聲輕響,懷疑地朝巷内望去。他猛地吓了一跳,連人帶燈籠朝後仰倒,摔在地上,繼而慌慌張張朝後退去。&ldo;殺--&rdo;話還未出口,手弩機括響動,一根帶毒袖箭準确地釘上了他的喉嚨。站在巷内的黑衣士兵不再看他,俯下身去,從躺在腳邊的死人身上搜出火折子,微微一晃,亮了。黑衣士兵從懷中摸出一個油紙包,小心打開,取出一疊薄薄的白紙,輕手輕腳地朝下一抖。形成一個方方正正的紙籠。他提着薄紙籠的頂端,把火折湊到紙籠之下,點燃了一小團蠟芯。與此同時,洛陽城東。民宅内點着數盞燈,夏風把紗簾吹起。宅邸内傳來女人的嬌喘與男人滿意的笑聲。&ldo;唷,别在這混鬧,快下去,二更了,換班守城門。&rdo;&ldo;遲些去也……本将軍安排……兒郎停當。&rdo;&ldo;将軍……&rdo;媚笑聲不絕,打情罵俏在這輕柔微風中傳得老遠,窗外梧桐樹上沙沙作響,樹葉的清香飄入房中,繼而&ldo;咔&rdo;的一聲,女子尖叫,男人悶哼。淬毒利箭閃着藍光,穿過男人背脊,釘進女子胸口。樹桠上抖出一個蟬翼紙制的方燈籠,一星火光亮起,湊到那燈籠下方。第一盞燈籠輕飄飄地越過漆黑的屋頂,飛向夜空。緊接着,第二盞,第三盞……紙燈離地而起,随着清風緩緩上浮。完成了任務的黑衣軍士兵同時掉頭,掏出利匕,疾速奔跑,在街口轉角處彙合,人越來越多,不作交談,向着洛陽城東門掩去。紙燈三三兩兩地從洛陽的每一個角落飄出,城東,城西,甚至皇城的數個偏僻角落,火光在薄如蟬翼的白紙内跳躍,仿佛地面釋出了飛旋的星辰,把它們溫柔地送往漆黑的天幕。太和殿樓台。甄宓倚着欄杆,朝外望去。侍婢柔聲道:&ldo;娘娘,二更了。&rdo;甄宓望着遠方升向天際的數百盞浮燈,喃喃道:&ldo;這燈真美,今兒是誰的忌辰?城裡都放燈兒呢。&rdo;&ldo;皇上呢?&rdo;侍婢不敢應聲。坐在角落裡撥着熏爐的老嬷嬷朝外看了一眼,便自顧自道:&ldo;娘娘未見過?&rdo;那老嬷嬷乃是袁紹家中老仆,當年甄宓改嫁予曹植時把她帶到洛陽,輩份甚高,甕聲甕氣道:&ldo;娘娘沒去過江東,老奴倒是記得幾十年前的一些事兒……&rdo;甄宓頭也不回,笑道:&ldo;啥事兒?&rdo;她的雙眼映出如繁星般的浮燈,以及深黯的夜空。&ldo;當年曹丞相赢了官渡之戰……&rdo;老嬷嬷笑着擡手打了自己一耳光,自嘲道:&ldo;老了,忘事兒了!該喚&lso;先帝&rso;,瞧我這嘴。&rdo;甄宓笑道:&ldo;這改朝換代的事兒太多,連我也記不住,原怪不得嬷嬷。&rdo;嬷嬷又道:&ldo;那年袁本初太尉兵敗,老奴跟孫堅一家逃到江東,過了幾年,先帝便帶着八十萬大軍親征……到了赤壁。&rdo;甄宓答道:&ldo;不就是火燒赤壁麼,又與這燈兒什麼相幹了。&rdo;嬷嬷笑道:&ldo;火燒赤壁,孔明借東風,老奴恰巧就在赤壁,娘娘那時還是個小女娃,自沒看到,漫江的大火……老了,說忘正事兒了,借東風前那一夜,滿江上都是這燈兒。&rdo;甄宓仿佛察覺到一絲不妥,道:&ldo;赤壁之戰時也有這燈兒?&rdo;嬷嬷取了根銅簽,撥了撥熏香爐,把它籠上,繼而起身,顫巍巍地走到欄旁,甄宓忙把她扶着,二人一同望向城外飄起的無數浮燈。&ldo;那時是七月十二。&rdo;老嬷嬷喃喃道:&ldo;孔明借東風,布了個呼風喚雨的陣……老奴也不懂,劉備的夫人,喚啥來着?&rdo;&ldo;甘倩。&rdo;甄宓低聲道。老嬷嬷點了點頭,道:&ldo;百姓都說,孔明祭天,甘夫人祭水,那夜看的人多得是成山成海,江邊擠滿了人,東吳軍放了燈兒,高高低低上萬盞,都飄在江上,甘夫人走上水去,站在江上,江浪翻湧,她一拂袖,江邊旗子,船,水都停了。&rdo;甄宓難以置信般地吸了口氣。老嬷嬷眯着眼,又道:&ldo;神女臨江……滿江都是銀光,白茫茫的。&rdo;&ldo;她就像娘娘這般美,兩手挽着絲袍袖子,随手向西邊一指,江邊幾萬面旗子,齊刷刷就飄了起來。&rdo;&ldo;諸葛亮的孔明燈,就都向西邊搖搖晃晃地飛去,像銀河一般……&rdo;老嬷嬷道:&ldo;聽說甘夫人也是道家仙女,與娘娘一般,娘娘見過她?&rdo;&ldo;這就是孔明燈?&rdo;甄宓臉色變得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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