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夜下馬扶起了花無多,探了探她的脈息,将她抱起放在馬上,未在跟随劉景去追吳翌,而是調轉馬頭與方圓一同将她帶走了。唐夜與方圓未帶花無多折返劉景軍中,隻在山中紮了帳篷為花無多解毒治傷。由于中了蛇毒連日來又太過疲憊,花無多身體十分虛弱,兩日後方才悠悠轉醒,睜開眼見身邊之人竟是唐夜,當下大吃一驚,掙紮起身,想說些什麼卻見他神色平靜,淡淡看着自己,心中驚悸頓時淡去,環顧帳中不見其他人,她問道:“你救了我?”唐夜“嗯”了一聲。花無多垂下眸光,道:“謝謝。”唐夜又“嗯”了一聲,再無下文。夜晚山中微寒,他生了火堆,靜靜為她煎着藥,火光映在他臉上忽明忽暗,她坐在他旁邊,看着他煎藥,靜默無聲。他們原本是指腹為婚的夫妻,卻因後來種種成了今日這番模樣。她與他在一起,從來都是她多話他少話,而今她也少了話,便成了沒話。這已是唐夜第二次救她,上次在下楓谷,也是唐夜暗中救她,劉景當時身負重傷無暇他顧,事情便交由他全權處置,也是他暗中替換他人戴了元白的面具被當衆處死,并派了方圓暗中将她送回長平。藥煎好了,唐夜倒入碗中遞給了她,她接過藥一口一口喝着。唐夜望着她,她察覺到他在看自己,卻不敢擡眼去看他。喝完了藥,她忽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你。”“你說。”他淡淡道。“你當初既然不是為了許傾城,又緣何退婚?”曾經不敢問的事情,如今也能心平氣和地問出口了。靜默了一會兒,唐夜道:“你既然逃婚,便是不想嫁給我,既然如此,我便如你心願。”“你竟如此善解人意。”她嗤之以鼻。唐夜忽道:“難道你想嫁給我?”明明是反問,卻因他平靜的語氣而讓人感覺不到半分的揶揄,花無多心中竟起波瀾,擡眸看向他,發現他亦在看着自己,似在等着她的答案,斂下心中波動,道:“你我當初并不相識,你不想娶我,我亦不想嫁給你,而今亦然。其實,你當初也不打算娶我的,對嗎?”燒斷的木枝咔嚓一聲輕響,在暗夜中顯得很是清晰。他面色随着火光忽明忽暗,似蒙了層薄霧,令人辨識不清,半晌方道:“對。”花無多面上微笑,心中卻是一緊,又問道:“這次我們去上黨,是不是你發現了我的蹤迹,猜到翌也在,所以聯合劉景在中途設伏?”“是。”他平靜地答道。“是雪域天丹,是你給我吃的藥引來了小白蛇,對嗎?”花無多試圖平靜地去問,可手已成拳,身體亦輕輕顫抖起來。“是。”他再次承認。“果然是你……”她不可置信地搖頭道,“你怎麼會在我身上下這種藥,難道當初你救我隻不過是為了将來利用我?!……”唐夜沉默不語。她忽然想起一事,神情激動道:“當初我和劉修在廬州被皇後找到,也是你……?!”唐夜道:“是。”見他答得如此幹脆,她反而一怔,想起自己與劉修當初的點滴,苦澀填堵在胸口,原本蒼白的臉色越發無色。唐夜忽道:“不僅如此,我當初還想殺了你姐夫李慷,破壞方、李兩家聯姻,将你打落山崖的黑衣蒙面人也是我派去殺吳翌的殺手。”她一怔,因他的坦然而驚愕,亦因他的理所當然而薄怒,不禁道:“既然如此,你今日雖救我一命,我卻也不欠你什麼了。”唐夜淡淡道:“你本就不欠我。”她忽覺身心俱疲,疲憊地閉上了雙眸,将頭伏在雙腿上不再言語。夜晚,林間。星光灑滿大地,篝火熾烈燃燒,火光映在彼此臉上,閃閃爍爍,仿佛訴說着彼此的心事。唐夜拿出長箫吹奏起來,又是那首再熟悉不過的曲子。曲畢,花無多歎道:“又是這首曲子,轉眼已有兩年沒聽過了,可惜沒有名字。”唐夜道:“當時沒有,而今我将它取名為《思念》。”花無多聞言一怔,便聽唐夜又道:“這首曲子是我娘親生前所作。”花無多道:“你娘親倒是個才女。”他微微颔首,似憶起自己的母親,目光變得柔和:“我娘親出身高貴,與澈王之母是親姊妹,她不僅會譜曲更擅長書畫,她看似溫婉實則性情剛烈,當初我姑姑背着她與父親私下定下你與我的親事,我娘便極力反對。”花無多問道:“她為什麼反對?”唐夜平靜道:“因為我姑姑所愛之人是你的至親。”其實早在他說起忘憂來曆之時,她便隐約猜到了幾分,這一刻得到唐夜親口證實,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唐夜姑姑唐倩為了配忘憂不惜性命,她的愛極端而慘烈,為她與唐夜定下娃娃親原因想來也不會簡單。思及此,她忽然明白了唐夜此言的另一層含義。他自幼便也是不喜她的,所以才有後來的悔婚。她幽幽望着火堆,想起她與唐夜的恩恩怨怨不由得苦笑,人生似乎總是活在一個個環中,解開了這環卻被另一環套住。想到這些,心下微感怅然,不由得想到了公子翌,一股說不出的柔情填在胸口,不知他現下是否已然平安,他可又欠了自己一條命呢,他欠自己的,這輩子恐怕都還不清了,既然還不清,就讓他用下輩子一并來抵債好了,她唇邊露出微笑,思忖着等見到吳翌該如何叫他補償自己。夜色寂寥,她唇角若有似無的笑,他看在眼中,這笑,他知道是為了誰。忽聽遠處傳來踢踢踏踏的馬蹄聲。花無多聞聲擡頭,看到一人由遠及近而來,待到近處方才看清,竟是公子語。溫語當年雖與吳翌親近,但因其父之故,終究投靠了劉修。如此深夜又是荒郊野地,忽見溫語一人而行,花無多甚感疑惑。溫語迎着火光而來,待到近處一眼便看到了未戴面具的花無多。他先是一驚,而後一怔,神思有片刻恍惚。他騎馬奔到近前,翻身下馬。望着花無多,一時似有千言萬語要說,卻終究隻低喚了一聲,“無多。”他還是喜歡叫她花無多,而不是方若兮這麼陌生的名字。花無多自然聽出其中含義,公子語還當她是同窗,一時有些感慨,卻心中溫暖,笑問道:“語,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溫語聞言,目光一暗。看了一眼她身邊的唐夜,他躬身一揖。當初在南書書院讀書時,衆人便對唐夜十分崇拜,即便均是同齡人,卻對他存了幾分恭敬之意。而今溫語對唐夜亦是這般想法,“毒王”唐夜,在他們看來是個傳奇般的人物。唐夜隻點了點頭。幾人圍坐在火堆旁取暖,沉默不知不覺蔓延,令人覺得有幾分壓抑。花無多心神恍惚,竟也沒有吭聲。良久,溫語忽然道:“翌死了。”原本攏着柴火的花無多忽然一怔,仿佛覺得自己幻聽了。溫語繼續道:“翌臨死前,他對我說……”花無多麻木地坐在火堆邊,她茫然地望着溫語,仿佛開口說話的不是他,而是她的錯覺。溫語眼中似有水光,咽下一抹痛楚,他平靜緩聲道:“翌說,記憶中,最美好的時光就是和你在一起。”“你說什麼?”花無多在笑。溫語一哽,大聲道:“我說翌死了!”花無多全身一震,繼而搖頭失笑,道:“語,即使你讨厭翌,追随修,也不能騙我說他死了。”她冷下臉來,微怒道:“語,我們同窗時間雖然不長,你也不能拿翌的生死騙我!”“我不是,我沒有!翌的确死了,他真的死了!我親眼看到,他死了!”溫語激動地站起身來。“語!”花無多猛地站起身來,大吼一聲,溫語一驚。她僵硬着臉色,淩厲地望着溫語,見溫語色變,方才收回怒色,她平靜地坐了下來,似怕自己再次吓到溫語,溫言勸道:“語,我知道你是在開玩笑,語,别開玩笑了。隻要你說實話,我不會怪你騙我。以前的同窗,我最喜歡你的直言快語了。語,隻要現在你說自己在開玩笑,騙我玩的,我不會怪你,真的。”溫語一怔,目光閃過悲痛,緩緩道:“無多,他死了,他真的死了,他的屍身此刻就挂在魏城的城牆上,已經挂了兩天了。”他邊說邊流下了眼淚,用衣袖拭去。“不可能,那日他明明已經走遠了。”花無多堅定地搖頭否認。“他又回來了,他回來是為了你,他怕你死,他害怕失去你。他說,他不能言而無信,他再不能丢下你,他說,他甯願和你一起死。”說到此處,溫語似能感同身受般哭了起來。他邊哭邊道:“那日他回來尋你,便遇到了劉景的軍隊,他被團團包圍,劉景當即下令命弓箭手射殺他,死活不管。事後,他被運到魏郡交給澈王處置,我看到他時,他已經奄奄一息了。他對我說,他此生最快樂的日子就是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時光。他說,今生不能與你白頭到老,來生定要與你攜手不棄。他死的時候面帶微笑,口中喃喃說着,這江山有你才如畫。他臨死前手中緊緊抓着這幅畫。”溫語自懷中掏出一物遞給花無多,是一幅染了血的畫。溫語道:“我看了一下,這畫畫的是你和他在書院,我怕獄吏收走,就偷偷收了起來,原本打算留作紀念,沒想到竟在此遇到你,還是還給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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