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淵與他這個師父朝夕相處十餘年,天機說出口的話沒有說出口的話,他都能盡數領會,他心中也有此一問。極目遠望,還能看到碧海老人和王成乾遠去的背影,他有種預感,他們再也不會相見了。江湖之大,無數俠女俠客因緣際會,萍水相逢,又有無數人一輩子都隻聞其名不見其人,素不相識。相逢時對酒當歌,離别時一聲再會。唐淵想起自己年輕氣盛,獨闖八風山莊也從來沒想過給他們留什麼臉面,以至于同八風山莊結了仇,又因緣際會,借由福禍章同王成乾化幹戈為玉帛。真是世事無常。他同王成乾也沒有什麼同道之誼,隻是有些唇亡齒寒之感。王成乾已經是當世英豪,少年成名,知己美酒從未少過,但最後敗退也是在這蒼茫茫無邊際的雪原。苦道人呢,名聲神秘,行蹤詭秘,同是江湖飄搖人,誰人又能比誰人收稍更好一些?“淵兒?”天機道人叫了一聲。“啊,師父?”“淵兒啊,”天機道人一隻胳膊橫撐起來,一隻眼尖的白鴿撲棱棱地落了上去,湊在他的肩頭跟唐淵一起聆聽天機道人的教誨,“回去吧。我早就知道你不會放下牽挂,永遠留在武林裡。也好,你要是有更重要的事,就得往前再走一步,别讓一些别的東西拖累你。——包括為師。”“師父……”“臭小子想什麼呢?”天機道人屈起手指,像唐淵兒時一樣狠狠地敲了他的額角一下,“你師父我的日子還長着呢。——你師母叫我回南海了。對了,我跟你師母共遊南海的時候見到南海神童了。”“南海神童?江湖十大高手之一的那個?”“不然還能是哪個?這些年他都在南海,少往中原行走,你沒見過他也正常。如果你見着他就知道無為閣為什麼把他列入江湖十大高手了,同你和袁骁比起來武功不相上下。不過你就算見着也未必就能讓他出手,他修的是大乘佛法,又拜在南海神尼門下,隻差一步削發就徹底入了佛門了,是真正的妙手佛心。”天機道人同唐淵一起走出那片樹林,走到邊緣的時候,他一手撫摸着“咕咕”亂叫的白鴿,“師父提起他,是想告訴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不會永遠都是最強的那個,也不用永遠都背着那麼重的擔子往前走,該交給别人的就交給别人。”唐淵低着頭跟着天機道人走,一步一步踩在天機道人踩過的腳印上。天機道人對他來說亦師亦父,十多年師生之誼不是假的。天機道人一生無子,也把他當自己兒子一樣疼,又親眼目睹碧海老人的天人相隔。凡是遇到事情總忍不住多叮囑幾句,生怕唐淵傻勁兒又上來,再把自己搞個白發人送黑發人。唐淵也知道他師父這是愛護他,點點頭回答道:“放心吧,師父,我……”還沒等他這句話說完,再擡頭時天機道人已經不知道人在何處了,隻留下一壺熱酒留在原地。唐淵無奈地搖了搖頭,兩步走到前面拎着酒壺的麻繩把酒壺拎起來,打開塞子看了看。上好的花雕酒,也不知道天機道人自己藏了多久才舍得拿出來。“老頭子真是小氣。”唐淵拎着酒壺往嘴裡倒了一口,抿着嘴咂麼兩下,“确實是好酒,帶回去給元宵嘗嘗。”說罷将酒壺挂在腰間,快跑兩步,一腳踏在旁邊樹的樹幹上,兩下就上了樹,從高高的樹上躍起,借着自己輕身功夫夠好,像一隻飛翔的鳥兒一樣從高處滑下。唐淵到固北城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前幾天他鑽狗洞進來,在固北城大營裡和王成乾大打出手的事還在眼前,沒有人敢攔他,唐淵一路暢通無阻地進了固北城。固北城大營内人人面上都帶着大難不死的輕松神色,袁骁的回歸真的是給了他們不少信心。唐淵前幾天來的時候,雖然每個人看起來都各司其職,但是很明顯個個心裡都沒底,這次袁骁回來每個人都跟有了人撐腰似的,說話底氣都足了不少。“小兄弟,勞煩你通報一聲了。”唐淵在大營門口攔下了一個面生的小子,下巴一揚,對着主帳大營說,“就說袁将軍的家屬來了。”“是,是。”唐淵看他面生,他看唐淵卻不面生。校尉大人親自迎進來的公子哥,二話不說就進了主帳,而且還敢無視軍法在大營裡公然動手,凡是在大營裡看見的哪個不回到自己營帳裡說道兩句的。“元宵!”袁骁撩開營帳的簾子,聽到的就是一聲清脆的呼喚,擡頭望去,唐淵正站在營帳外不遠處對着他笑,手裡拎了一個酒葫蘆,“師父送的,我們一起喝啊。”“咳咳,你們都下去吧,别的我們以後再說。”輕咳兩聲屏退從營帳中跟出來的幾個将領,袁骁一瘸一卦地走了兩步,走到唐淵面前,拉着唐淵的袖子上上下下地看他,“去哪兒了?沒受傷吧?”“沒有,沒有,”唐淵怕他麻煩,自己轉了個圈給他看,“你看我一點事沒有。倒是,王成乾……”“他也跟來了?怎麼了?”“哎,這事說來話長,走走走,讓我進大營,我慢慢跟你說。”唐淵反手抓起袁骁的手,拉着他就走。幾個走在好奇的将領留在最後還沒走,悄悄地探出頭來偷看袁将軍的家屬。校尉走在最後,也拉着方千戶探出頭來同他調笑:“唐少爺,酒有我們兄弟的份兒嗎?”“沒有,要喝酒啊,等你們換防期到了自己回京城打去吧。”校尉被拒絕了也不惱,嘿嘿笑着應了:“那我們可就借您吉言了。”袁骁跟在唐淵身後,雖然腿傷了,走得卻也不慢,一隻手拎着唐淵剛剛塞給他的酒壺,這會兒跟上來對着校尉吩咐:“注意城内換防,防止大宛軍反撲。”校尉應了是之後,拽着還想再看一會兒熱鬧的方千戶,趕快走了。“哎哎哎,你拽我幹什麼?再讓我看兩眼咱們袁将軍家屬啊。”“看個屁,再看兩眼袁将軍就把你眼珠子下酒了。” 蔔算之争(五十七)“出了什麼事?”袁骁在帳内支了一隻火爐,火爐上架着一隻鐵鍋,幾塊冰在鐵鍋裡冒着寒氣,鍋下火燃燒出轟轟的響聲。冰漸漸融化成水,袁骁也拎着酒壺坐在烤火的唐淵身邊,“你臉色不太好。”“這麼明顯嗎?”唐淵給袁骁讓了個地,抱着衣服縮在他身邊,“我還以為我遮掩得不錯。”“是挺不錯的,”袁骁伸手拿了一把鐵鈎,扒拉了一下炭火,讓它燒得更旺,把唐淵拽到自己身前用自己的披風裹住他,“你從小就這樣,瞞得過别人瞞不過我。——這酒你拎過來都涼了,等待會水燒開了燙一下再喝。”唐淵從披風裡艱難地探出頭來,瞧了瞧才化了一半的冰說:“行啊,我要喝一半。”“不行,你酒量不好,喝兩口就行了。”袁骁把他不老實的腦袋按回去,掂量着酒壺,思忖着這一半會不會把人灌醉,“說罷,等你講完故事這水就該開了。”“……成乾劍碎了。”唐淵沉默一會兒,隔着大衣說出了一句話。他的聲音悶悶沉沉的,聽起來像是為成乾劍而惋惜。炭火在沉默中發出“哔剝”聲,袁骁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王成乾跟着你一起來了固北城?”“是啊,他父親的死跟趙恩撇不開幹系,他來這裡了結因果,這也算是為父報仇吧。”“他跟趙恩應該不相上下才對,怎麼會打到成乾劍都碎了?”袁骁問。“紅绫刀也碎了。——你還記得那天你遇到的那個黑衣人嗎?趙恩身邊跟着一個叫鐵克義的大高個,我懷疑他也跟那個黑衣人一樣。”“怎麼?”唐淵一下子從披風裡掙紮出來,嚴肅地看着袁骁“他們都用了藥,師父說是始皇的煉丹水,能夠把普通人變成始皇的秘密軍隊。而且我覺得趙恩肯定也跟那個藥有關,鐵克義被王成乾殺死之後,趙恩的功夫明顯好了不少,不是招術上的精妙,是力道。”他再次肯定地點了點頭,“對,就是力道大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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