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話,讓安陵容稍稍地停頓了一下。轉瞬調整好情緒,歌聲在梅林回蕩,宛轉悠揚。
皇上循着歌聲,急急走來。浮長川而忘返,思綿綿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人越老越容易念舊,他是如此的想念純元。
皇上遠遠瞧見,盛放的紅梅下,站着一女子。那一刻,仿佛時光倒流。初相見時的溫柔與感動,渴盼與甜蜜,齊齊湧上心頭。水氣模糊了視線,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恍惚,唯有鋪天蓋地的紅梅席卷而來。
待走近細看,梅樹下那女子,卻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失望到悲傷,皇上臉上的表情,毫不掩飾。安陵容的聲音太像了純元了,那一瞬間,皇上真的以為,純元回來了。一朝夢碎,皇上沒有發怒,已經是極為克制了。
安陵容沒有理會,皇上臉上那赤裸裸的失望。恭敬的行禮問安“臣妾給皇上請安,願皇上龍體康健,萬事順遂,新年勝舊年。”
年輕意味着朝氣,意味着希望,意味着無限的可能。誰能不喜愛,年輕嬌嫩的面孔呢?擔着家國重擔的皇上尤其愛。眼前的女子雖不是純元皇後,卻溫婉柔和,最能撫慰帝王心。
“起來吧。”皇上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其實他很想生氣,想把積壓的情緒,發洩出來。可這是他自己安排的,安答應無辜,更何況安答應乖巧溫順,找不到理由苛責。
“多謝皇上。”安答應起身,對着皇上盈盈一笑。
少女的笑容,美好純真,輕盈動人。一陣風,夾雜着梅香襲來,皇上的心突然就平靜下來“陪朕走走吧。”
“為什麼唱這首?”皇上有些頭疼,芳若教了她那麼多,怎麼偏偏選了這一首。
“回皇上的話,臣妾覺得這紅梅開的煞是好看。心裡自然而然的就想唱這首,可惜臣妾不會跳舞。這樣美的景,這樣好的歌,要舞蹈相配才好呢。”
“你倒是會挑,朕與純元皇後初遇時,她便唱的這首歌。”皇上的語氣柔和了些許。
安陵容惶恐,急急請罪“臣妾無心冒犯純元皇後,還請皇上恕罪。”她倒是真的不知道這歌,還有這麼一段來曆,好險。
“起來吧,不知者不罪,你唱的很好。朕剛才都以為,真的是純元回來了。”
“臣妾卑微,怎敢與純元皇後相提并論。皇上喜歡便是臣妾的福氣了。”
皇上側過身,看着乖巧和順的安陵容,滿意地笑了,今夜他突然就有了傾訴的欲望,目光望向遠方,穿越梅林,幽幽地說道:“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當。抗羅袂以掩涕兮,淚流襟之浪浪。悼良會之永絕兮,哀一逝而異鄉。”
安陵容赧然“皇上恕罪,臣妾幼時家貧,不曾讀過詩書。臣妾不懂皇上的詩,可臣妾能感受到,皇上對純元皇後的思念。臣妾說句大不敬的話,純元皇後真有福氣,能被心上人,這樣長久而深切的思念着。”
“純元是天底下最美好的女子。”
“可惜臣妾無福,沒能得見娘娘芳容。”
“你的聲音很像她。”
“那便是臣妾的福氣了。”安陵容莞爾一笑,笑容真摯坦蕩。看的皇上心裡舒坦。
“走吧,外面冰天雪地的,你穿的這樣單薄,可是要冷着了。”
“臣妾不冷,能與皇上一叙,是莫大的榮幸,臣妾心裡暖和。”
這話說的皇上心裡舒坦,溫柔懂事的安陵容,撫平了皇上心底的哀傷。皇上拉起安陵容的手,卻發現小手早已凍得冰涼。皇上這才注意到,安陵容那挂着和煦笑容的小臉,也早已凍的通紅。
安陵容身子本就纖瘦,此刻更是楚楚動人。皇上有些心疼,又有些愧疚,畢竟是自己把人家叫出來的。皇上解下身上的狐皮大氅,溫柔地系在安陵容身上。
突如其來地溫暖,倒讓安陵容紅了眼睛,愣了一瞬才謝恩道“多謝皇上關懷,臣妾三生有幸,能與純元皇後有幾分相象。臣妾一定替純元皇後照顧好皇上,好讓娘娘在天上安心。”
“容兒最得朕心。回吧。”皇上走了兩步,卻發現安陵容沒有跟上,愣愣地怔在原地,笑中帶淚。皇上不解地看向她。
安陵容小碎步跟上來“皇上記得臣妾的名字,臣妾很開心呢。”
皇上聞言開懷大笑,食指輕刮了一下安陵容的鼻尖“容兒最是和順恭敬,朕怎會不記得呢。走吧,再不走凍壞了,朕可要心疼的。”
行至殿前,安陵容脫下大氅,遞給了蘇培盛,向皇上福了福身子“皇上,請您先移步,臣妾隻是個答應,身份低微,不配跟您成雙入對。臣妾更不想因一己之身,給皇上徒增口舌是非。”
皇上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提步進殿了。安陵容知進退,守分寸,皇上對她更滿意了。剛才皇上還在煩惱,怎麼說才能不傷安陵容面子,沒想到安陵容自己主動提出來了。
除夕之夜抛下皇後、妃嫔、親王,跟一個小答應賞花,這要是讓禦史那幫糟老頭子知道了,指不定得說的多麼難聽。
皇上心裡想“安陵容雖然不通文墨,不懂情調,卻處處以他為先,倒是個貼心的。既然她多次提到自己出身卑微,那就封個常在吧,多大個事兒,又不是養不起。”
等皇上入座後,趁着沒人注意,安陵容才悄悄的溜進殿裡。“唔,還是屋裡暖和啊。”安陵容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坐定以後沖着沈眉莊神秘一笑,沈眉莊便知事成了,心裡的石頭也落了地。兩人遙遙相敬,一大口熱酒下了肚,安陵容這才覺得身上暖了起來。
溫暖的環境,容易讓人犯困,再加上猛灌了幾口酒,酒勁兒上來了,越發的困倦。安陵容上下眼皮子開始打架,暗自強撐着,這樣的場合可不能睡着。她尋思要不要,出去吹吹冷風,清醒清醒。可酒勁上來了,由不得她。
不一會兒就小雞啄米似的,頭一點一點的。皇上瞥了一眼安陵容這邊,正好看見這一幕,不由得笑出聲來。皇後看皇上如此開懷,心中好奇。跟着皇上的視線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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