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岷沖出過道,拐角處一聲尖叫,和一個女人撞了滿懷。&ldo;對不起。&rdo;張岷忙把她拉起,詫道:&ldo;楓桦?&rdo;通風口一關,十六層的水登時停了。那女人正是謝楓桦,站在齊膝的水深裡發抖。&ldo;張岷?&rdo;謝楓桦道:&ldo;你怎麼在十六層?安全通道能走麼?&rdo;張岷擡頭看了一眼,謝楓桦跑出的地方正是統戰部信息交流中心,喘着氣說:&ldo;不能,被注水了。&rdo;&ldo;跟我來!&rdo;謝楓桦拉着張岷跑向走廊盡頭的電梯間,刷了卡進去,說:&ldo;這是信息中心專用的小型電梯……給記者們送資料用的。&rdo;張岷一入内便瘋狂按電梯的按鈕。&ldo;隻有你一個?&rdo;張岷說。謝楓桦喘着氣道:&ldo;北安全通道進水,南走道還是好的,其他人都從南走道跑了!有隻怪物卷了進來……決明呢?&rdo;張岷臉色蒼白,答:&ldo;不知道,我們朝兩個不同方向走的……他走的是南邊,謝天謝地,一定沒事。&rdo;張岷:&ldo;隻要這次決明安全……我就……&rdo;謝楓桦道:&ldo;張岷你别緊張,一定沒事的。咱們從裕鎮都逃出來了,還怕這點小麻煩?對吧。&rdo;謝楓桦笑了笑,張岷也笑了起來。頂端一聲巨響,電梯上行停了。刹那間電梯轟一聲下墜,謝楓桦大聲尖叫,張岷馬上道:&ldo;抓穩‐‐!&rdo;吊繩斷裂,小型電梯從十米高處拖着隆隆巨響墜了下來,轟一聲墜進水裡,海水消去了沖力,謝楓桦昏了過去,張岷猛地咳出一口血。電梯在海水裡緩慢下沉,水位上升,冷水一激,謝楓桦醒了。張岷喘息着擡頭,海水冰冷刺骨,越漫越高,他擡頭看,一拳擊開電梯燈闆,爬了上去,把謝楓桦抱上來。謝楓桦頭昏腦脹,搖搖晃晃地站在電梯頂上。到處都是嘩嘩的水流,張岷咬牙拆下電梯上的一根鐵棍,撬開高處的門,爬進第十八層‐‐中國軍方機械研究所。謝楓桦不住咳嗽,第二道門是開着的,打開到一半停電了。他們穿過第十八層,進入工房中央,張岷四處看了看,試着去開電源。&ldo;機械研究中心應急電源系統啟動。&rdo;女聲提示道。整層樓的燈全部亮了起來,女聲:&ldo;防禦機制開啟。&rdo;到處都是砰砰聲響,上百道門接連關上。張岷手指無意識地點了點,說:&ldo;現在……我看看電梯,有專用電梯……&rdo;他打開電梯開關,手指還沒碰上去,遠處一聲悶響,所有的燈都熄滅了。張岷:&ldo;……&rdo;謝楓桦:&ldo;……&rdo;張岷:&ldo;不是短路,我……還沒碰到它。電力系統好像又全毀了,這下麻煩了。&rdo;謝楓桦勉強點頭道:&ldo;我……可以作證。不會賠償太多的。&rdo;第六區,十層:一群小孩自發地過來,決明埋頭按蒙建國教的,給手槍上子彈,說:&ldo;都坐吧。&rdo;十名學生沿牆坐下,蒙建國看着他們不作聲。&ldo;你爸爸呢。&rdo;蒙建國摸了摸決明的頭。決明:&ldo;在想辦法救我啊。&rdo;蒙建國說:&ldo;親生父親。&rdo;決明搖了搖頭,蒙建國說:&ldo;媽媽呢?&rdo;決明說:&ldo;不知道,我爸說他把我撿回來的。&rdo;蒙建國點了點頭,說:&ldo;我兒子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不像你鎮定,太浮躁。看你的衣兜。&rdo;決明還穿着蒙建國的大外套,厚,溫暖,踏實,他把手揣進兜裡,摸到一張照片,拿出來看了看。上面是蒙建國年輕的時候,讓蒙烽騎在他的脖頸上。決明側頭端詳蒙建國,和照片作比較。蒙建國知道他想什麼,一哂道:&ldo;老了吧。&rdo;決明搖頭道:&ldo;現在比照片好看。&rdo;蒙建國四十六歲,成熟,穩重,對着百姓彬彬有禮‐‐尤其對女士。那風度簡直是少女殺手,他就像蒙烽一樣堅毅可靠,卻不像蒙烽一樣年輕浮躁。決明說:&ldo;蒙叔保護了我們很多人。&rdo;蒙建國終于想起來了,當時吳雙雙帶着蒙烽的信前來,蒙烽以無情得近乎陌生的筆觸,要求父親善待自己逃亡途中的同伴,自己則留在前線,将為國捐軀作為交換的代價。蒙建國看了這封信很久很久,認真閱讀名單,最後親自寫了條子,交給民生部去協調,當時就有張岷和決明兩人。&ldo;這是他應該做的。&rdo;蒙建國說。&ldo;哦。&rdo;決明答道。安靜。片刻後決明開口:&ldo;你希望我說說他嗎。&rdo;蒙建國:&ldo;……&rdo;決明:&ldo;如果你給我一隻熊貓,我就把認識他到現在的經過告訴你。你一定很想知道自己兒子都做了些什麼,對吧?&rdo;蒙建國:&ldo;你是不是跟着一個叫劉硯的人,學會這招的。&rdo;決明:&ldo;白松獅狗也可以,要大隻點的。&rdo;蒙建國:&ldo;你說吧,熊貓不敢保證,松獅問題不大。&rdo;決明搭着鄭琦的肩膀,開始回憶從認識蒙烽到住在永望鎮的一點一滴。同一時間,潛水艇接近深海,伸出通道橋,轟隆一聲嵌入第六區建築的底部。&ldo;開始行動!&rdo;鼻青臉腫的賴傑打手勢,三名鼻青臉腫的成員各将武器準備好。&ldo;祝你們成功‐‐&rdo;潛艇廣播器中響起聲音。賴傑帶着隊員們跑過回廊,開啟廢料排放槽,嗚嗚聲響,巨型垃圾傾斜鬥緩慢上升,潛艇橋離開。大門轟然關上,蒙烽抛出一個小型發光燈,吸附在高處。衆人仰頭眺望,高達十米的空間内,四面充滿鐵鏽的圍牆環繞,被海水腐蝕得鏽迹斑斑。動力排污渦輪挂着粘稠的垃圾。腳下厚厚一層污泥,蒙烽走了一步,軍靴踩碎試管,發出輕響。&ldo;我靠……&rdo;聞且歌以槍口挑起渦輪葉片上的東西,那是一個人的斷手。&ldo;别亂動。&rdo;賴傑背着手,雙腳略分,修長身材在燈光下顯得挺拔而颀長,他轉頭以紅外線鏡片掃視周圍。劉硯道:&ldo;這裡不行,得換個地方,從渦輪進去。&rdo;&ldo;進吧。&rdo;賴傑道:&ldo;蒙烽打頭,我殿後。&rdo;衆人進入渦輪槳内,那是一條深邃的圓形管道,内裡濕潤而滑膩,不知有多少生化廢料,消毒水的味道十分嗆人。主管道盡頭又分出十六條管道,賴傑選了第六條,這裡通向十九層最靠近電梯的一間實驗室,管道内靜谧,不知何處傳來的水滴有節奏地滴落,每數秒一聲輕響,在黑暗中猶如齧咬精神的怪獸,壓抑着衆人緊繃的神經。賴傑開口,打破了這緊張的氣氛。&ldo;你們去過香港嗎?&rdo;&ldo;沒有。&rdo;蒙烽不以為然道:&ldo;老子從來沒去過,有機會還想出過國呢。&rdo;&ldo;現在可不是出國了。&rdo;聞且歌在隊伍末尾說:&ldo;咱們在公海了。&rdo;數人笑了起來。賴傑道:&ldo;當兵那會老想着去香港買個iphone5,沒機會去,也沒錢。&rdo;&ldo;後來怎麼了?&rdo;李岩笑道。賴傑專心看着排污管深處,在冷光燈管的照明下繼續前進,嘴上說:&ldo;最後終于有一次機會去了,但你們那會還沒加入飓風隊……&rdo;這是特種部隊隊長的職責之一,蒙烽也受過這一類訓練‐‐在封閉式空間内執行任務時,隊長需要不時開口,令隊員們緩解精神上的壓力。聞且歌與李岩,劉硯都沒受過正規訓練,賴傑說話時确實有效地減輕了他們的緊張感。&ldo;喪屍潮爆發後,飓風隊的第一站就是香港。&rdo;賴傑的聲音在幽深的管道中回蕩:&ldo;彈丸之地,六百萬人口,到處都是喪屍……所有你想得出的地方全是喪屍。維多利亞港,中環……密密麻麻的,求救的人很多,活死人更多。駐港部隊的軍營,新界的地鐵站……那場景實在是壯觀。&rdo;&ldo;後來呢。&rdo;聞且歌問。賴傑:&ldo;飓風隊五個人,死了三個,包括隊長。第一戰就差點全軍覆沒。劉硯,你出過國嗎,你知道印度有多少人口不,印度那麼一丁點大的地方,喪屍潮爆發的時候,才是佛經上說的惡鬼地獄……&rdo;&ldo;蒙烽,你的理想是什麼?&rdo;聞且歌問。蒙烽說:&ldo;以前想過,有機會的話,賺到錢,帶着老婆走遍全中國。到處走走,看看,去旅遊。&rdo;李岩笑道:&ldo;現在也差不多了。&rdo;蒙烽笑了笑:&ldo;也走過不少地方了。&rdo;黑暗裡,李岩以手肘碰了碰聞且歌,問:&ldo;聞弟,你的呢?&rdo;聞且歌道:&ldo;沒有什麼特别想做的。&rdo;劉硯:&ldo;你皈依天父了麼。&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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