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的尖叫猶如犀利的哨子,歇斯底裡,劉硯發着抖摸到望遠鏡,看見私家車的後座内嘩地噴出一攤血,濺在玻璃上。蒙烽搶過望遠鏡看了一眼,馬上放下,四周靜了。接着車窗砰砰響,劉硯與蒙烽都是全身發寒。&ldo;走……&rdo;劉硯道:&ldo;那對母女應該都死了。&rdo;蒙烽勉強點頭,踩油門,開上大路,揚起尾煙馳進了夜色。他們都沒有說話,過了很久劉硯才猛地解開襯衣,發着抖摸自己的手臂,蒙烽道:&ldo;别自己吓自己!&rdo;劉硯赤裸的上身白皙勻稱,他用消毒紙巾把手臂擦了一遍,再仔細回想從見到暴雨一場夏季的雷雨在f市的上空醞釀。電燈滅,全城陷入了漫長的黑暗中,公寓裡,決明身上的西裝校服仍未換下,坐在客廳邊緣,對着落地窗外的黑暗發呆。雷雲竄出糾結的明亮閃電,将矗立于大地上的高樓與黑壓壓的夜空連成一線,遠方的景色在少年漆黑的雙眸中旋轉。第一聲炸雷綻放,照亮了他蒼白的臉,有什麼在雷聲中響起,滾雷過去,電話鈴急促地一聲接一聲。&ldo;爸,你還多久到家。&rdo;決明道。&ldo;寶貝!&rdo;電話那頭的男人焦急的喊道:&ldo;你在做什麼?!我沒這麼快回來!&rdo;&ldo;嗯,知道了。&rdo;決明答道,又一聲霹靂爆開。張岷的聲音喊道:&ldo;我得在路上耽擱一會!估計得午夜才能到家!你先吃晚飯,冰箱裡有熟食!&rdo;電話那頭嘈雜紛亂,像是有什麼動亂,人的喝罵,催促聲,暴雨鋪天蓋地的嘩嘩聲響。決明道:&ldo;停電了,微波爐不能用。&rdo;張岷焦急地喊道:&ldo;你說什麼?!大聲點!我聽不見!&rdo;決明大聲道:&ldo;沒什麼!挂了!&rdo;張岷總算聽見他的聲音了,笑着喊道:&ldo;等我!爸爸馬上回來!&rdo;決明挂了電話,去接了杯水,也不開冰箱,就在漆黑的家裡安靜坐着。一周五天住校,在f市念高中,難得的假期回來一次與養父團聚。張岷則于周四去外地出差,說好出去吃飯,張岷辦完事,周五趕回來時卻被堵在了路上。還有兩個小時又是新的一天,決明在黑暗裡坐着,一動不動。十二點整,來電,整個房子一瞬間亮了起來,決明的瞳孔難以适應突如其來的光線,不自然地眯了起來。他打開電視,全是雪花點,沙沙地響,接着關了。樓下遠處傳來救護車的嗚嗚聲響。電話又催命地響了起來,決明過去接了,那邊的聲音小了許多。張岷:&ldo;寶貝……你沒事吧?&rdo;決明:&ldo;在。&rdo;張岷的聲音聽得出在顫抖,話語斷斷續續:&ldo;你别出門,見鬼了,這是怎麼回事?有人敲門嗎?有人敲門千萬别開。&rdo;決明答道:&ldo;哦。&rdo;張岷喘了一會,那邊十分安靜:&ldo;到樓下來等我,進市區了。&rdo;決明答道:&ldo;知道了。&rdo;張岷馬上又改口道:&ldo;不不,你在家裡,嗯,收拾一下,把卡,錢,藥都帶着,收拾幾件換洗的衣服,爸帶你去露營。&rdo;&ldo;寶貝!等我回來,無論誰敲門都别開,我還有十分鐘到家。&rdo;張岷道:&ldo;誰敲門都别開!記得!&rdo;決明默默地挂了電話,走進房間,什麼也沒有問,把自己住校用的旅行包取出來,拉開拉鍊,翻出要洗的衣服,放進洗衣機。繼而收拾張岷的,與幾件自己的衣服,醫藥盒,煙,錢和卡。張岷的銀行卡和現金都放在一個抽屜裡,決明還在抽屜裡翻到一個小盒子,盒裡是一對白金的手機吊墜‐‐摩羯座與巨蟹座。決明把摩羯座的拴在自己手機上,另一個用小指頭勾着,收拾好了東西,在客廳坐着等。門外響起一聲凄厲的慘叫,決明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體。他的雙眼十分茫然,開電視,依舊沒信号,關電視,開開關關,重複了好幾次,最後讓它開着。緩緩起身,走到門上的貓眼前朝外望去。過道裡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按道理不應該才對。&ldo;救命‐‐&rdo;女人凄慘的叫聲,将門擂得砰砰響,決明的眉毛被震蕩的門碰了碰,朝後退了點。他面無表情地想了一會,低頭時看見門邊排得整整齊齊的,自己的球鞋,張岷的軍靴,一大一小兩雙人字拖。決明道:&ldo;我爸讓我别給人開門。&rdo;過道裡瘋狂地擂門,片刻後響起一聲哀号,決明站了一會,躬身穿鞋子。單膝跪地綁鞋帶時,一團粘稠的血從門縫下滲了進來,決明注視片刻,讓開些許,繼續穿鞋。穿好鞋起身時,決明将手放在門把上,門外一片安靜,叫聲沒有了。決明又改變了主意,坐回沙發上,定定盯着門。不片刻,有節奏的捶門聲響起,伴随着&ldo;嗬‐‐嗬‐‐&rdo;的野獸般的叫聲。決明面無表情地看着,而後電梯&ldo;叮&rdo;一聲響了。&ldo;爸。&rdo;決明道。張岷的聲音在過道裡怒吼,消防栓玻璃碎裂聲,大喊聲,撞擊聲,決明上前去開門,将系着保險鍊的大門拉開一條縫,張岷大吼道:&ldo;别出來!現在别出來!&rdo;決明站在門口,被碰地一撞,門外伸進一隻腐爛的手亂撓,緊接着被拖了出去。張岷道:&ldo;關門‐‐!&rdo;決明關上了門。重物倒地的沉悶聲響,外面安靜了。&ldo;爸?&rdo;決明道。&ldo;沒事……&rdo;張岷發着抖的聲音說:&ldo;别看貓眼,再等會。&rdo;決明默默點頭,又過一會,他忍不住湊到貓眼上看,張岷正在把什麼東西藏進安全過道裡,擦了把汗,說:&ldo;寶貝,可以開門了。&rdo;決明把保險鍊下了,打開門。張岷一身是血,喘息着注視他,雙眼通紅,二人面對面地站着。張岷身高一米八,決明才十五歲,比他矮了個頭,擡頭看着他。張岷咽了下唾沫,堪堪把決明抱在身前,摸了摸他的頭,長籲道:&ldo;總算……見着你了,還以為這次回不來了。&rdo;決明沒有說什麼,隻是簡短地答了句:&ldo;嗯。&rdo;張岷:&ldo;我愛你,寶貝。&rdo;決明點了點頭。張岷把門關上,倚在門上直喘,決明問:&ldo;吃飯了嗎。&rdo;張岷答道:&ldo;怕是吃不成了,外頭的店都關了,改天吧。&rdo;決明道:&ldo;我問你吃了嗎。&rdo;張岷茫然搖頭,疲憊地說:&ldo;寶貝你呢。&rdo;決明說:&ldo;來電了,我去熱飯。&rdo;張岷馬上意識到危險:&ldo;不,咱們得走了,你東西都收拾好了嗎?車就在樓下,馬上走,離開這裡。&rdo;決明說:&ldo;你能開車嗎。&rdo;張岷睜着通紅的雙眼,一陣風般進了房間,找了瓶紅牛打開灌下去,繼而進浴室,擰開花灑,決明入内去給他翻找換洗的衣服。張岷二十八歲,念過書,當過兵,走南闖北地去過不少地方,正值年輕力壯的時光,他的皮膚是健康的古銅色,站在花灑下嘩嘩地淋着熱水,全身赤裸,水流沿着他健美的腹肌淌下,像一隻充滿野性卻又溫柔的豹子。決明站在一旁靜靜地看着。熱水令張岷放松了不少,先前神經兮兮的緊張感已消退,終于鎮定下來了,他側頭看着決明,想說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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