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和蘇還有蕭王翊宣甚至不知道這裡。緞棋跨進了院子,他袖子一垂,指着身後的垂花門對翊宣說,“蕭王殿下請止步。”和蘇看見翊宣嘎然而止的腳步,他緊握了一下翊宣的手,然後松開,随着緞棋走了進去。清晨的陽光透過銀紅色的窗紗照了進來,和蘇看見他的父親坐在貴妃躺椅上,神情有些憔悴。貴妃躺椅上的絲緞已經褪去了最鮮亮的顔色,顯得有些陳舊,不過它那種明顯屬于女人喜歡的樣式卻讓和蘇感覺到一絲突兀。緞棋領着和蘇進來就躬身退了出去,鄭王彌江擡起了頭,看見了站立在镂空間隔門邊上的和蘇。這樣的對視下,和蘇有一絲壓迫感,無論他們之間經過了什麼,可是父子君臣之間需要恪守的規矩早就刻進了和蘇的骨血中。最後還是和蘇先離開了這樣的視線,低聲說了句,“鄭王。”彌江聽見和蘇這樣稱呼他,手指驟然握緊,不過随即松開了,這些都掩蓋在他寬大的袍袖之下,和蘇并沒有看見。彌江知道,他與和蘇已經錯過了,在和蘇四歲的時候,彌江就已經知道,也許一切都已經晚了。他不是一個善于表達的父親,而和蘇則是一個善于隐藏的兒子。有些往事彌江甯肯死都不會再說一句,尤其是對和蘇。也許他甯可和蘇恨他,也不能讓和蘇對以往自己所堅信的所有美好破滅。他曾經問過和蘇,“你愛你的母後嗎?”和蘇的回答遲緩而堅定,他說,“……,愛,……,她給了我最初,最深沉的愛。”幼年時代隐約的記憶還有娟秀的手稿,都是和蘇脆弱内心深處的唯一依靠。無論那些東西是否真實。所有的真相都會隐藏,在謊言背後。彌江看見和蘇身上沒有佩劍,所以他問,“你的佩劍呢?”和蘇并沒有想到他的父親第一句話是這個,有些愣,沒有馬上回答,彌江又問了一句,“你的子空劍呢?”“兒臣到這裡之前,卸在微音殿的回廊外了。”彌江從躺椅上站起來,旁邊有一排用藍色蜀錦圍住的黑檀書櫃,他走了過去,從第二個格中拿出一個盒子,和蘇看着那個尺寸,似乎是婦人用來裝簪子的。彌江走到和蘇面前,把盒子遞到他的面前,和蘇雙手接過。“打開這個。”彌江說完坐到了這間寝殿的書案旁,離開了和蘇幾步之外。盒子相當普通,不過在上面篆刻着神宮特有的标志,一個淡金色的咒語。和蘇打開這個,看見裡面盛放的是一個鑲嵌着藍色寶石的黃金鳳钗。“這個是按照神宮古卷記載的方法鍛造的,寶石也是按照那樣的方式切割的。是你母親的遺物。”彌江沉聲說,“奚朝為你求情,他要帶你會岐山。所以,現在收拾好東西,七天後就動身吧。”和蘇合上了那個盒子,“父王,您隻想對我說這些嗎?”“叫我父王,……”彌江低聲笑了,他說,“我饒了你的性命,現在你似乎已經跪下謝恩了。”“父王,都到了現在了,為什麼你還是什麼都不對我說。我的母親不是離王後,她另有其人不是嗎?大鄭的宗法一向都是嫡長子繼承,而我的出生已經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可您不想讓我繼位這個就是一個絕佳的理由,為什麼你不召告天下,廢黜我這個傀儡太子,然後另立其他人。你為什麼一定把我逼我這樣的境地,才用施恩的方式對我說,那個和你一樣的陰謀的我的師父為我求情,你要饒恕我的罪過?”和蘇感覺一直以來壓制的理智崩潰于刹那之間,“……,我究竟是不是你期望出生的兒子,還是,隻是一個你一時貪歡而不得不接受的結果,……”“住口!”彌江看着他眼前陌生的和蘇,脆弱而狂亂。他們都是一向壓抑自己的人,也許因為這樣的原因才走到今天的地步吧,不過他還是冷着聲音說,“不要侮辱你的母親。”“是你侮辱了她。是你不讓她得到她應該得到的一切。作為她的兒子,我至今甚至不知道她究竟是誰,她是生是死,她究竟是什麼樣子的人,……”“你有母後,逝去的離王後給了你信念,這已經足夠了!”彌江并不想提及這個話題,因為這個背後是他最不想回顧的往事。而這一切和蘇并不知道,并且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了。“所以我一直堅持她的堅持。父王,難道我做的還不夠多,還不夠好嗎?”“是的。你不但擁有控制朝局的能力,而且還能控制你唯一的威脅,翊宣已經對你言聽計從了不是嗎?他甚至為了你不要我這個父親,不要他逝去的母親,不要他與生俱來的責任和榮耀。和蘇,你做的的确夠多了。”和蘇感覺自己手腳開始發抖,他看着眼前的這個人,終于鎮定了自己,緩慢而認真地說,“不要侮辱我的愛情。”彌江聽到這裡,閉上了眼睛,微皺眉,似乎在回想什麼,然後他盡量平靜地說,“愛情,那也許就是禁宮中的一響貪歡。和蘇忘了它吧,你還有翊宣都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也許你不會成為鄭王,不過神宮那裡也不想你想象的簡單而無聊。”“如果我拒絕呢?”和蘇也冷靜了下來。“那更容易。”彌江的手指敲擊着檀木書案,一陣子清脆的聲音,“子空劍一直在你的手中。神宮鍛造的兵器不是空具外形,我相信用它來割斷自己的喉管也不是一件難事。”和蘇霍然拿起那個裝着金钗的盒子,轉身走了,不過他走到大門邊上的時候回首面對他的父親,忽然展顔一笑,“如果我可以自己選擇,我甯願不是你的兒子,不是大鄭的王子。”和蘇走後,周圍空寂了下來。彌江看着這個有些陳舊的屋子,也是承載了他童年最美麗時光的屋子,慢慢站了起來。他的手指撫過所有這裡的擺設,似乎要把對它們的印象都刻進腦子中一般。最後他喃喃地說,“夕陽,至少,和蘇可以活下去,而大鄭也不被詛咒了。……”“是我做錯了太多的事情,因為那個時候我什麼都舍不得。”“不過混亂也終究有了中止的那一天。”“如果有來生,隻希望可以看看你,是否過的好,……,不過,也許,這次離開是我們真正的永别。”謝謝你,曾經那樣愛我,即使我辜負了你。彌江忽然感覺自己眼睛濕潤了,他知道那不是因為砂子進到了眼睛裡。他閉上了雙眼。六天的時光在封閉的東宮中快如飛梭。東宮外面的禁衛軍卸下森嚴的武器,不過他們依然挺立在東宮朱紅色高牆之下。寝殿内搖曳的燭火映照着和蘇蒼白的臉還有翊宣紛亂的腳步。今天也許是他們可以相處的最後一晚,明早鄭王的诏書就要随着奚朝的離開雍京而昭示天下,廢黜和蘇太子之位,因為他要長久地住在岐山之上,侍奉神明。面對小民百姓可以說,那是因為和蘇虔誠的信仰緻使他放棄了王權,而這件事情的真正真相如同許多宮闱舊事一般,湮沒在禁宮黑瓦朱牆之後。翊宣心煩意亂,當他踱到和蘇面前的時候,和蘇拉住了他的袍子角,翊宣停在了他的面前,緩慢蹲□子,摟住了坐在軟榻上的和蘇。“終究還是你是傻瓜,和蘇。你這隻是在成全我,和蘇。”和蘇撥開了翊宣有些散亂的發絲,他的手指輕撫着翊宣柔軟的耳垂,聲音都是柔軟的。“翊宣,不是所有人都有這樣的榮幸可以成為王者,那不隻是一種榮耀和至高無上的權力,也是一種責任,是與生俱來的責任。人生有許多有意義的事情需要去做,愛情不是全部,至少不應該是我們的全部。”和蘇感覺到翊宣攬在他腰間的手臂越來越緊,他輕拍着翊宣的背,“我們并沒有分開呀,隻是不是朝朝暮暮的相守。如果你想我了,就到岐山來,……”“我記得曾經和你說過,我有多喜歡岐山的山林水澗,還有那一叢一叢的山花和奇怪的須彌杉,也許記憶比我自己更明白我的内心。”“和蘇,……”翊宣抱着他,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和蘇要帶走的行李并不多,幾箱子的書還有他的佩劍。翊宣無意中打開了一本神宮古書,他記得幾年前他子夜時分到東宮來看和蘇的時候,他也是捧着這樣的書在看。那是一種很奇特的文字,扭曲如頭尾相互連續的蝌蚪,旁邊還印着金邊。和蘇轉身看見翊宣拿着書看,他說,“那是神宮第一代祭司楚空的手紮抄本,聽說是一百多年前的一個神秘女子寫的,因為那個時候隻有她識得裡面的文字。”翊宣把書合上,放在和蘇手中,然後從他的身後擁住了他,用自己的下巴放在和蘇的肩膀上,輕輕摩挲着。“和蘇,裡面說的是什麼呢?”和蘇打開封皮,雖然奇詭但是仍然可以看出娟秀的文字,他說,“這不是用毛筆而是用烏鴉的尾羽沾着墨汁寫的。上面寫了寶石的切割方法,如何冶煉鍛造鐵器,還有天象的變換,以及,一段傷感的往事。”和蘇說完合上了書,“這本隻是說那個故事,真正關于兵器的那些都在神宮,是大鄭最隐秘的寶藏,已經很多年沒有流傳于世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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