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竹鼓樂一直持續到了夜幕降臨,流水一般的宴席擺上來再撤下去,沒有停過。箴王後再看到和蘇的時候沒有了那日的怨恨,恢複了往常的冷淡,而和蘇認為那日的鄭王的失态不過是偶爾想起他的母親,也許在很多年前,他的母後與鄭王有一段愉快歲月,所以讓他的父親在看見和蘇的時候才會想起。他們都穿着端正華麗的朝服坐在花廳中,聽着悠揚的竹笛樂聲,喝着杯中美酒。箴王後看鄭王很高興,裝作不經意之間突然說了一句,“王,翊宣今年也十八歲了,也是時候考慮終身大事了。”鄭王看了看她,笑了一下,“我知道你的心思,他們也對我說了,你看中的是禦史大夫姚子熙的女兒。那,翊宣的意思呢?”翊宣就在旁邊,剛才的他沒有仔細聽鄭王和他的母親講些什麼,他一直在看和蘇。不過兩天沒有見他,可是卻感覺他又憔悴了一些。他擡眼看了看翊宣,清淡一笑,似乎沒有聽見鄭王和箴王後說的話題,他的眼睛看着一丈之外的荷池,沉浸在自己的心緒當中。翊宣聽見鄭王似乎在問他話,連忙看着鄭王,卻有些茫然,他不知道鄭王方才在說什麼。鄭王也沒有生氣,隻是和藹地把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你的母後想要你成婚,她看中的是姚子熙家的女孩兒,你感覺呢?”翊宣堅定地看着他的父母,站了起來,在鄭王的面前直直地跪了。他擡起頭,隻說了一句話,“請父王母後收回成命,兒子不願意。”箴王後的臉色一下子很難看,不過鄭王就在身邊,根本就沒有她發作的資格,她想說什麼,終究沒有說出來。和蘇也有些驚奇,仿佛翊宣不應該這樣說似的,不過他沒有表現得很明顯,隻是端起了自己面前酒樽,不著痕迹地看着翊宣。“為什麼呢,那個女孩子不夠好?”鄭王如同每一個讨論兒女婚事的父親一般,帶着特有的微笑問他。翊宣微微搖了搖頭,然後才說,“不是。是兒子心有所屬。”鄭王似乎想起什麼,眼睛在刹那間有些放大,然後馬上恢複了原來的和藹笑臉,他問,“是哪家閨秀?和父王講,父王給你做主。”“不是名門閨秀,他,……”翊宣的話讓和蘇截了下來,和蘇呵呵一笑,說,“翊宣,你這可是冊封嫡王妃,祖宗的家法不能更改,王妃必定出身名門。”“太子殿下多慮了。”箴王後的聲音顯示她很不高興,她以為和蘇趁機嘲笑他們,她還想多說,和蘇隻是一笑,回了句,“王後講的是,是我多嘴了。”箴王後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這個空檔也給了翊宣時間,擋下了幾乎脫口而出的話,他沒有再說什麼,不過他一直勇敢得看着鄭王的眼睛,沒有回避鄭王地探尋。鄭王剛想說什麼,這個時候緞棋快速走到他的面前,在他的耳邊說了幾句,他一聽就站了起來,然後離席而去,留下一幹面面相觑的人們。喧天的鼓樂立時停了,後來緞棋又回來,對和蘇翊宣說,“鄭王宣召兩位殿下。”和蘇這才問,“怎麼了?”“殿下,雍京傳來的消息,徐璜将軍自盡。”和蘇臉色一凝,點了一下頭,連忙走了,翊宣跟在他的身後。“和蘇,……”就他們兩個在回廊上,等候鄭王的召見,翊宣看着近在咫尺的和蘇,想對他說什麼,可是和蘇笑着搖了搖頭,他說,“翊宣,這事以後再說,正事要緊。”鄭王二十四年的夏天過的并不平靜,先是鄭王下旨要兵壓碎榆關,然後雍京莫名謠言四起,說征西大将軍徐璜與多年前造反的景郡王有勾連。徐璜出身武将世家,他的父親就曾經是上将軍,而今年不過五十歲的他更是少年得志,南征北戰三十年,為大鄭蕩寇靖邊,立下功勳。可是這樣的一個将軍卻在出兵西北當口不明不白自盡,緻使朝野震動。鄭王下旨撤查此事,左禁衛将軍薛松在徐璜家中抄出昔年他和景郡王的盟書,鄭王一怒之下,抄沒徐璜祖産,家人一律發配邊疆。百官原本以為兵部不能成行,可是鄭王卻下旨換防,并且隻是換将不換兵。原新州總兵張九楚,副總兵陸冰駐守碎榆關,诏書上讓他們帶了自己的精銳起兵前往,而原碎榆關守将前往兩江任鎮江總兵,原兵部監察史左驷明任新州巡撫,并且被賦予了軍政大權。各地換防,雖然有些亂,但是也打破了一直以來各地枝枝節節的關系網,這幾處的将軍對于手下來說都是初相識,而他們需要時間來降服手下人,所以在幾年内可能威脅到雍京的勢力無法形成。而新州的精銳起兵,把他們調向碎榆關,不若一下子六十萬大軍壓境一般的難以控制,這樣一來對于西北将軍的人選也不像以往那樣要求苛刻,可是他們雖然人數不多,但是都能征善戰,這樣也增加了西北駐軍的實力。還有一方面,因為翊宣不可能直接接觸新州的守軍,他倚重的全是将軍級的人,如今新州的兩位總兵換防,等于把翊宣外圍的兵權完全削除。新任新州巡撫卻和翊宣毫無關聯,那個人是鄭王嫡系人馬。翊宣沒有說任何話來表示自己的想法。這期間,和蘇一直看着他,雖然他什麼都沒有說,但是翊宣就是知道,自己的背後總有一雙可以映出月光的黑色眼睛顯示那個人的支持和溫暖。鄭王在夏天過完的時候就回到了雍京。這樣,到了八月初,塵埃落定。死去的人,活着的人,還有高興或者不高興的人,一切紛亂都在中秋時節結束了。雍京恢複了往日的清麗繁華。六部九司的官員們也從沒完沒了的軍報中解脫了出來,然後突然間發現,家裡的女人們把清甜的米酒都準備好了,而雍京城外,桂花開滿了郊野。翊宣坐在禦園中,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寂靜一片。下午的時候他接到了鄭王诏書,為他賜婚,并且冊封姚璎珞為他的嫡王妃。事先沒有征兆,如今也沒有更改的餘地。此刻的他如此真切地感覺到自己如同一個被鄭王攥緊的木偶,前一段日子的調兵遣将昭示着,他父親一紙輕飄飄的诏書足以毀掉他多年的心血,而如今,又是一紙诏書,就決定了他的人生。他去了朝陽殿,但是他的母親不見他,一向穩重的人居然嚷出了,你不見我,就再也見不到我了,說完走出了正宮。漫無目的地走着,在他停下來的時候已經到了禦園。冰冷的手指慢慢撫上他的臉頰,翊宣擡頭,看見和蘇一身絲白朝服站在他的面前,沒有戴冠,長長的頭發紮成一根辮子,垂在身後。他的手指探了探翊宣的額頭,就收了回去。“方才在東宮,聽見了朝陽殿那邊的人都在找你呢,誰想到你一個人躲在這裡來了。”說完挨着他坐在旁邊,“……,翊宣,秋天露水重,回去吧。”其實翊宣看見和蘇心中有很多話要說,不過他隻是笑了笑,淡淡地說,“沒事。人多我頭昏,找個清淨的地方坐一會,一會就回去。倒是你,回去吧。你身子單薄,不比我。”和蘇的手抓住了翊宣的手,也是冷冷的,和蘇看着他說,“回去吧。父王早晚都會賜婚的,這種事情無法推脫。要不是我,……,要不是我這樣,其實我也早就有太子妃了,也許都會做父親了。”“如今我們都沒有子嗣,這也是父王的心病。”翊宣的眼睛沒有看和蘇,他看着遠處的一從一從随着微風抖動的殘枝,還有遠處的太液池水,秋後隻有幾支殘荷留下支離的骨架,還有就是一架漢白玉拱橋橫跨其上。就在這裡,在他們幼小時候的那個遙遠年代,他送給和蘇第一支桃花。當時的他不懂很多事情,他隻是覺得那花很美,而和蘇卻很落寞,他喜歡用這樣的花讓和蘇快樂起來。翊宣微微笑了。他對和蘇說,“我已經向父王上了折子,要他收回成命。這是我第一次違抗他的命令呢,不知道他要怎麼做,也不知道他會廢我王子的稱号吧,……”和蘇蓦然轉過頭,他看着翊宣有些迷茫的眼睛,“别傻了翊宣,你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麼嗎?”翊宣緩緩地點了點頭,他說,“知道,從來沒有這麼清楚地知道,我究竟在做什麼。”“和蘇,我喜歡你。我不想負你。”翊宣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聲音就好像用刀刻在和蘇心頭上一般,極輕的傷痕,卻無法磨滅。和蘇的手攬過了翊宣,他把自己的臉頰埋在翊宣的肩上。“傻瓜,你真是傻瓜。”“也許是吧,其實,和蘇,……”這次翊宣的聲音有些幽幽的感覺,“原先的時候我聽說過你的事情,你曾經為了一個男孩而幾乎放棄所有,甚至不惜與父王對抗,可是最後依然沒有能夠如願以償,……,其實我當時想知道那個逝去的男孩的心思,我想知道他當時究竟是什麼樣子的感覺,那是一種幸福嗎?可以有人那樣愛他,……”和蘇安靜地聽着,翊宣的手覆上和蘇的手,把他擁入懷中。“和蘇,也讓我為你做一次,……”“以後呢,你有沒有想過以後呢。父王一向多疑,他不會允許任何形式的違抗,翊宣,也許你為自己鋪設了沒有必要的荊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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