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宣拉住和蘇的手,不出所料,冰冷的。“和蘇,你在想什麼?秀遠呢?”“下山了。有些時候我并不喜歡他在我身邊。還有就是翊宣,我并不習突然有個人在我的面前問東問西的。”和蘇冷淡地回答。翊宣放開了手,不過他似乎并不以為然。那次在鎬水之濱,他曾經對懷中的和蘇說了很多,都是他突然鼓起勇氣說的,但是最後都沒有得到和蘇的回答,等翊宣有所察覺的時候,發現和蘇在他的懷裡睡着了。月光照在他蒼白的臉上,呈現着一種如玉一般瑩潤的光澤。就像他的眼睛中的銀色,不過比那柔和。翊宣苦笑着,他脫下了自己的長袍把和蘇裹住,就這樣抱着他坐在桃花樹下。他不想叫醒他,也不想打破這樣的甯靜。那個時候的和蘇很陌生。翊宣總是有一種幻覺,他不知道那是真實的記憶,還是自己幼年時代的一種想念。他總是感覺有一個穿着黑色龍袍的男孩子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但是那是模糊的。他知道那是和蘇,因為那個年紀的孩子,隻有和蘇位比王侯,隻有和蘇可以穿那樣絢麗的龍袍。從那個時候開始,和蘇在他的記憶中全是嚣張的樣子。而如今呢?雪夜雍京郊外的偶遇,和蘇那殘缺的身體,迷亂的意志,還有翊宣醉酒東宮的那個夜晚,還亂的意識中身邊那個柔軟冰冷的身體,次日床鋪上的淩亂,還有若有似無的白昙花香味後面的暧昧。“和蘇,我們可以換一種相處方式嗎?割裂我們的時間,在朝堂上,在禁宮中我們是勁敵,而别處,在隻有我們兩個的時候,就讓我們都平和一些。我想我需要一個親人,而你也是。”“我們都太孤獨了,那麼如此同病相憐的我們為什麼不能靠在一起,互相給一點安慰呢?”聽到最後一句話,和蘇突然擡頭看着翊宣,用一種很晦暗不明的目光看着他。“也許是這樣,……,不過,也許我們都沒有這樣的福分。我的母親曾經為我祈禱,我可以得到一個妹妹,但是我得到卻是你,我的王弟。”和蘇這樣說着,挑了挑眉,繼續說,“不過既然如此,我願意再做一次祈禱,我也希望會得到一個親人。現在就看上天是否憐惜你我了。”“和蘇,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翊宣終于感覺到和蘇話中有話,但是此時和蘇并沒有回答,他隻是笑,從翊宣的身邊走了過去,走進清晨的薄雨中。翊宣站在大殿上看着他的背影,他就如同融入畫中一般。那纖細的身體和似乎綿延千裡的重重宮殿相疊在一起。水霧氣模糊了翊宣的視線。這個時候他轉身看着院落的正門站着一個人,是奚朝。他看着擡頭看着岐山的山頂,莫名地歎了口氣。扶雲岫死了。和蘇趕到禁衛軍臨時搭建的軍帳的時候,她的身體早已經冷卻。她一身素白色的衣裙已經被山雨打濕,原本美麗的面容此時是黯沉的灰白色,枯澀的嘴唇不複當時如花般嬌豔,黑亮的頭發貼在她的臉上,很淩亂。她的胸口上直直插入一柄長箭,全黑色的箭身,黃金箭頭,純白色的羽尾。鄭最尊貴的顔色就是黑色,隻有王族可以擁有黑色,更何況那樣凝重的黑色,定是剛硬深沉的柚木刷了桐油,這樣的箭一直被用在鄭王的嫡系禁衛軍,而那鑄造黃金的箭頭卻隻能是鄭王禦用。脆弱的和蘇感覺心都要被挖空似的,他的眼睛中滿着鮮紅的顔色。“又一個,他要殺了所有我喜歡的人是嗎?甚至連一個和我沒有見過幾面的歌姬也不放過,……”和蘇喃喃地說着,站起身,而此時身邊的秀遠上前一步對他說,“不是鄭王下的命令,殿下。是我們闖入囚禁扶雲岫的閣樓後,鄭王的禁衛軍一亂,他們射了箭,結果她誤中流矢,……”“是嗎?”和蘇的眼睛直視秀遠。“秀遠,你騙我,你一次又一次地騙我。我告訴我,我知道這種箭是做什麼用的。它又名黃金令,是令箭,因為它的箭頭是黃金鑄造的,很軟,沒有任何攻擊力量,所以隻能作為發令的飛箭。隻要此箭一出,就是必殺令。而且可以使用這箭的隻有我的父王。”“是他的命令,他當時在,對嗎?”“殿下,也許是鄭王早就料到我們會去,這才下旨賜死扶雲岫。也許他最擔心的不是殿下喜歡扶雲岫,而是她會跳神宮的祭舞。如果我們救回了她,那麼翊宣殿下就沒有機會站在祭壇上主持祭祀大典了。”秀遠的聲音很平靜。“說到底,其實還是我害了她。要去救她,也隻是因為她會祭舞,有她在,我就不用讓給翊宣了。”“我竟然是如此的自私。她死了,我還要把這一切推給我的父親。其實我和父親是同樣的人,……”和蘇走出軍帳,看着近在咫尺的岐山,他甚至還能聞見神宮中桃花的香味。煙霧籠罩下的岐山此時一片寂靜,雨水沾染在須彌衫深綠色的葉子上,正在一點一點地落下來。那一刻,和蘇以為冬天又回來了。“同樣都是他的兒子,隻是因為我天生殘缺的身體而刻薄我至如此的地步?”和蘇的眼睛中突然閃過一道光芒,他的手握緊了腰間的佩劍,直視岐山上遙遠而缥缈的神宮。雨終于又落了下來,打濕了和蘇的衣衫,頭發。他想起了早上的時候翊宣對他說的話,我們都需要一個親人,我們都很孤獨,我們可以互相安慰。“是嗎?”和蘇小聲對自己說,“也許我不需要,至少目前不。父王,既然翊宣主持神宮祭祀是你的心願,那麼我就不讓你達成,看你是否如我一般的難過。”想到這裡,和蘇笑了。他對身後的人說,“還有幾天才是祭祀大典,我們先去安葬了她吧,畢竟人死之後,入土為安才是她最終的歸宿。”秀遠低聲說了句是。扶雲岫葬在神宮後山月亮泉邊,和蘇為她在墳旁邊種了一株龍血樹,這種樹割開樹皮後流出的汁液是暗紅色,但是它的花非常好看。白色,八層重疊在一起,中間一抹淡粉紅。它三年一開花,可以持續整整一年。和蘇最後看了看這裡,轉身踩着軟軟的濕草下山,雨水濕了他的靴子。和蘇要殺了他,這是翊宣目前最為确定的事情。這天夜裡又下了一場雨,雨後天空中的雲散開了,月光照在神宮黑色透亮的琉璃瓦上,如同鍍上了一層銀。翊宣沒有那麼早入睡,他透過打開的窗子看着外面的天空。夜空是稀薄的,黑的透明,月光的照射讓他可以看見淺色的雲飄來蕩去,外面還有些微風,吹的院子中剛剛長出嫩芽的樹枝發出細微的聲音。他看見禦華殿的院子中也有一株桃花,也許由于神宮比太廟在更高的地方,所以這株桃花開的遲了。翊宣走出了大殿,站在桃花樹下,他看見一滴水凝在開的正嬌豔的桃花上,而那绯紅色的花仿佛不堪重負一樣,顫了顫,就随着雨水一起落了下來。不過,它和雨水不同,輕飄飄的,如遊緒,仿佛在他的心尖上輕輕一彈,當他看見眼前的落花沾染了黑色的泥土的時候,竟然生出了一種類似傷感的情緒。他随手掐了一枝,帶回殿内,放入玉瓶之中。淡的接近白色的桃花和翠綠色的玉瓶相應相稱,翊宣把它們放入月光下,想象着如果和蘇回來看見這個會不會喜歡呢?這兩天來和蘇并不在神宮,如果翊宣向奚朝問起和蘇的去向,那個大祭司也是王顧左右而言它。翊宣想起那日和蘇離去時候的古怪話語總是有一種心神不甯的感覺。由于翊宣不喜歡周圍環繞這禁衛軍的感覺,他的侍衛都在禦華殿外環繞,為他讓出來一個無人的院子還有大殿。這些天神宮的守衛很是森嚴,因為住進兩位王子,所以整個岐山方圓百裡之内都曾經被細細地探察過,雖然翊宣的大殿無人防守,不過這裡的安全還是萬無一失。他看了看天,知道現在已經很晚了,這才放棄等待和蘇,自己回到大殿内,不過他剛關上殿門就聽見外面有聲音,似乎是禁衛軍跪迎的聲音。翊宣重新打開禦華殿的雕花門,和蘇站在外面,擡起的手似乎正要推門。此時他很狼狽,眼睛因為疲憊而顯得黯淡無光,表情也很厭倦。他身上的衣服還有頭發都被雨水淋濕了,衣袍貼在身上,翊宣還能從和蘇稍微敞開的領口看見他的鎖骨。和蘇那件白色的衣袍還是前天走的時候穿的那件,9、月光腰間用一條絲帶随便系上,右手拿着他那柄飛天劍。他似乎有些驚訝可以看見翊宣,不過那個樣子的驚訝也隻是一瞬間,随後他笑了一下,擡腿走入大殿。翊宣發現他的身後沒有忠犬秀遠。他很難形容自己對秀遠的想法,經過這些天的相處,翊宣也很難形容和蘇跟秀遠的關系。不過他總在自己的心中把秀遠說成是忠犬,“和蘇,衣服怎麼都濕了,趕緊換下來,不然風寒入骨,……”此時的翊宣背對着和蘇,他本來想要出去向外院侍侯的人要一些熱水,但是卻突然感覺到一股寒氣從身後直刺他的心髒,本能的向旁邊一躲,那柄寒氣刺入他旁邊的木門中,僅僅是微弱的‘嗤’的一聲,就好像插入水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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