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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頁(第1頁)

吳郡治軍七千,分屬烏程、錢塘、餘杭、富春等地,許貢治府位于吳縣城中,駐軍不足三千,當即風聲鶴唳,緊閉城門。江東春來花開,吳縣外遍野山花,孫策率領萬人大軍駐軍城外,暖風熏得人懶洋洋的。&ldo;有人在家嗎!叫許貢出來說話!&rdo;孫策駐馬平原中,遙遙喊道。吳縣百姓十餘萬,城中之人惴惴不安。孫策又喊道:&ldo;許太守在不在!本将軍有話問你!&rdo;城頭上出來一人,顯是替許貢喊話的。全城如臨大敵,弓箭手紛紛架箭上弓。孫策卻絲毫不懼,背一根玄鐵棍,晃悠晃悠,在城門前繞來繞去。&ldo;聽說嚴白虎躲在你城裡。&rdo;孫策說,&ldo;奉朝廷之命,特來捉拿歸案。&rdo;孫策将手中信件一抖,落款處印着&ldo;破虜将軍孫&rdo;的印鑒,手下捧着到城門前去,許貢卻不開門,在城樓上恭恭敬敬道:&ldo;孫将軍說笑話了,絕無此事,嚴白虎早已被逐出吳郡。&rdo;孫策說:&ldo;是嗎?我怎麼聽說近日他還在這裡。&rdo;許貢沒有說話,沉默片刻後,與手下人商量了幾句,說:&ldo;孫将軍請回吧。&rdo;孫策說:&ldo;也罷,太守大人若不信,我便駐軍城外,萬一城中有變,也好及時應援。&rdo;許貢一臉抽搐,孫策又道:&ldo;駐軍時人畜無擾,許太守請随意。&rdo;内應一切早在周瑜預料之中,孫策在吳縣城外紮營。而周瑜領着數百人,抵達吳江,深吸一口氣,潛入了水裡。吳縣西連太湖,水道縱橫來去,時值初春,水流冰冷。孫策大軍一到,四門緊閉。周瑜領數百人沉進水中,猶如一群遊魚,循水道潛入城内。入夜時,&ldo;嘩啦&rdo;一聲水響,周瑜濕淋淋地在岸邊出水。春寒料峭,周瑜被凍得嘴唇青紫,心肺緊揪,險些一口氣喘不上來。暗道近年來疏于習武,若不是士兵相助,險些就要在水裡沉下去了。這一夜,城中前所未有的安靜,周瑜哆唆着朝其他的人說:&ldo;大夥兒按先前商量好的來。&rdo;士兵們點點頭,各自散入大街小巷。周瑜的衣服已近乎結冰,長袍直直挂在身上,深吸一口氣,戰戰兢兢走過黑夜長街,竭盡全力躍上了房梁,拖着碎冰發出輕響,一路跑向城北。都尉府内仍亮着燈,周瑜伏身房檐外,聽到裡面傳來交談,輕輕拿開一片瓦,看到書房内站着許貢,朱治與一名未曾見過的虬髯大漢。&ldo;孫策類似其父。&rdo;朱治說,&ldo;剛愎自用,行事不經腦子,話不曾三思,太年輕。&rdo;許貢說:&ldo;若由都督出城,勝算幾成?&rdo;朱治籲了口氣,說:&ldo;難說,他若認定了一件事,磕得頭破血流,也得死守着,以我之能,是勸不住的。&rdo;許貢與那虬髯大漢對視一眼,許貢又說:&ldo;要不,還是修書一封,遣予後将軍袁術大人?&rdo;虬髯大漢上前就跪,沉聲道:&ldo;許大人!&rdo;許貢和朱治忙上前道:&ldo;快快請起。&rdo;朱治也說:&ldo;嚴兄快請起。&rdo;&ldo;我立寨起兵。&rdo;虬髯者說,&ldo;迄今已有十一載,當初黃巾禍亂,民不聊生,我驅逐了黃巾軍,吳郡的大人們,都是看在眼裡的。&rdo;&ldo;這個自然,這個自然。&rdo;許貢擦了把汗,忙道,&ldo;隻要許某一日守吳縣,嚴兄便斷然不會有事,盡管放心可好?&rdo;周瑜看在眼裡,知道那人就是嚴白虎了。吳縣全城緊閉,許貢自知若孫策恃強硬攻,這點兵力不是其對手,如今不過占着孫策師出無名的便宜,今日一入夜,便匆匆來找朱治商量。許貢年近五十,身材發福,站久了又焦急,雖是春夜裡卻仍舊滿身大汗,談了良久,談不出個計較,便與嚴白虎告退。朱治在書房内踱步,聽得窗門三聲輕響,便不回頭,徑自上前先将正門掩了,回頭一看,周瑜一身冰,在案前坐着,籲出的氣冒着白霧。&ldo;朱将軍。&rdo;周瑜上前,朝朱治便拜。朱治忙過來扶,說:&ldo;我猜今夜會有信使,卻不料是你。&rdo;周瑜知道朱治、黃蓋這些人早年便已追随孫堅,對孫策來說都是長輩一般,不敢冒犯了,說:&ldo;旁的人過來,我不放心,隻得親自跑一趟。&rdo;&ldo;朱将軍覺得,如今,是不是時候?&rdo;周瑜沒有試探朱治,更沒有說譬如孫策就在城外,如今你是跟,還是不跟?一來若朱治已生離心,貿貿然請他協助,萬一朱治舉棋不定,反而容易壞了大事。二來若朱治這些時日裡始終忠心耿耿,等孫策來召,開口試探,則顯得小看了朱治。周瑜這麼一問,朱治便笑了起來。&ldo;我自巢湖孤山與少将軍一别。&rdo;朱治說,&ldo;袁術将我派到吳縣,大夥兒都是一般的心思,先前我知你在房上窺探多時,有些話,實是瞞着許貢,你不必往心裡去。&rdo;周瑜聞言,心頭大石落地。&ldo;如此便請朱将軍借一身夜行服用。&rdo;周瑜眉毛,頭發都結了一層霜,說,&ldo;還有點小事,亟待處理。&rdo;朱治親自去給周瑜取夜行服,周瑜在房内擡頭看牆上張貼着的吳縣地圖。朱治回來後,周瑜也不避他,便在書房裡換了一身黑衣勁裝,手握吹筒,朱治問:&ldo;隻有你一個人進了城?&rdo;&ldo;随行四百一十二人。&rdo;周瑜說:&ldo;潛伏全城,煩請将軍代為安置。&rdo;朱治說:&ldo;安頓我軍中即可,稍後回來,我分發予你腰牌。&rdo;周瑜點點頭,依舊從窗口翻出去,融入了夜色之中。天空下起小雨,城内加強了警備,卻攔不住周瑜。飛羽撲棱撲棱從夜空中飛下,停在周瑜的手臂上。&ldo;噓。&rdo;周瑜輕輕撫摸飛羽,帶着它攀上屋頂,根據記憶,找到了太守府。果然,西廂東面第四房亮着燈,那裡是書房,多半是許貢在寫信。周瑜剛要邁步,心中卻生出了警惕,感覺細雨聲中四處沙沙作響,太守府外竟是崗哨衆多,且多是不露聲色的高手。周瑜猶豫半晌,最後不敢貿然行事。他極有耐心地等了足足半個時辰,直到一人離開後院,打馬出來,才飛檐走壁地尾随而去。許貢派出了信使,沿着城西大路出去。周瑜扯下布條,放出飛羽,飛羽劃過漆黑夜空,投向西面,飛進了城外的樹林。孫策亦是一身夜行服,帶領數十人守在城西樹林内,飛羽掠來,停在孫策肩頭。孫策撮唇,輕喚數聲,白隼便再度飛起,一衆人靜悄悄穿過樹林。信使駕馬沖進了林間密道,頓時牽動絆馬索,一陣人仰馬翻。孫策手下士兵沖上前去,靜夜裡刀劍齊下,頃刻間砍翻了那信使,緊接着拖進樹林深處。&ldo;孫将軍!&rdo;手下打着火把過來,照着孫策,孫策眉頭深鎖,匆匆看了眼信。這是許貢寫給袁術的信,内裡無非是請求派兵來援,抑或派出信使,将孫策調遣離開吳郡,否則隻怕孫策要攻城。孫策冷笑,看完了信,原樣封上,繼而捆在飛羽腳上,放回城内。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周瑜再次出現在朱治的面前。朱治取了腰牌,說:&ldo;你跟我來。&rdo;周瑜上馬,與朱治一路經過靜夜長街,抵達城東都尉兵營,周瑜說:&ldo;許貢府上侍衛了得,四面八方全是暗哨,我不敢貿然潛入。&rdo;朱治低聲道:&ldo;許貢之妻乃是江湖中人,手下門客衆多,公瑾,我有一事與你商量,你須得放在心上。&rdo;周瑜嗯了聲,在兵營外下馬,取來朱治為他準備好的天燈,一晃火折子點燃。&ldo;嚴白虎雖說是匪徒之身,&rdo;朱治道,&ldo;但終究也是一地英豪。&rdo;&ldo;知道。&rdo;周瑜點頭,燈光映着他俊朗面容。一身黑衣,手捧天燈的周瑜,令軍營内不少軍士為其側目。&ldo;能不殺,就盡量不殺。&rdo;周瑜說,&ldo;但在破城之前,說不得要陷嚴兄一次,我可擔保他性命無礙。&rdo;朱治點了點頭,周瑜松手,放走了天燈。一盞微弱昏暗的天燈,在陰晦細雨中搖搖晃晃,飛向天際。潛伏全城中的死士擡頭,望向燈火,從四面八方朝着周瑜所在之處聚集。飛羽再次展翅落下,帶着許貢的信。朱治再見飛羽,恍若隔世,一時間感慨良多,伸手去摸。飛羽仍記得他,側過頭,親昵地蹭他的手指。周瑜取了信,與朱治回入軍營,展開信件,匆匆看了一眼,提筆蘸墨。&ldo;朱将軍,黃将軍,程普将軍……你們走後,&rdo;周瑜攤開一張紙,沉聲道,&ldo;伯符終日魂不守舍,渾渾噩噩,唯願回荊州去給老将軍報仇。&rdo;&ldo;我們又何嘗不想報仇?&rdo;朱治說,&ldo;今日若能順利取下吳郡,在此地生根,料想文台兄在天之靈,也能安慰一二。&rdo;周瑜歎了口氣,朱治又說:&ldo;文台兄戰死沙場後,弟兄們就像沒有家的野狗一般,如今你來了,伯符也來了,實屬我平生之幸。&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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