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京城正在流行輕衫薄裙,越能讓人隐約看到肌膚的衣衫越受人歡迎。而這個女子的青色短襖不僅已是前朝的舊款,更是肥大得讓人無法看清她真實的體态。在京師的時髦女子間,最近流行着一種假髻——淩雄健一直認為,是因為那些女人們嫌自己頭發上的地盤太小,金翠首飾沒有更多的地方插戴,才設想出這種東西來的——而這女子的頭上,除了一根式樣簡樸的銀簪外,便别無裝飾。那緊緊地盤在腦後的古闆發髻也更不可能是假發。而且——淩雄健挑剔地望着她那細瘦的身材——現在京都流行的是高大豐腴的美,這個女人的身高勉強可算是中等,身材卻細瘦得象根竹竿。除了這毫無特色的裝扮與不合流行的身材外,她的五官也不見有什麼特别出色之處——然也挑不出什麼大毛病,淩雄健不太甘願地想。她有着一張小巧的瓜子臉,看上去還沒有他的手掌大。鼻梁雖不高,卻如江南的山一樣清秀可人。嘴唇線條清晰,兩頰光潔而少見血色。她的五官中唯一吸引人之處,便是那兩彎淡淡的柳眉下,一雙象貓眼一樣又大又圓,烏黑靈動,且流光溢彩的眼眸。奇怪的是,她的眼下竟然有着兩道淡淡的青影。淩雄健對這樣的青影并不陌生,在緊張的戰鬥中,他的隊伍裡幾乎人人眼下都挂着這兩道代表勞累的青痕。隻是,一個在深閨養尊處優的女人怎麼也會有這樣的兩道青影呢?淩雄健有些好奇地想着,視線無意識地向下瞥去。隻見女子那松松的衣領間微微露出一點脖頸以及鎖骨間誘人的凹陷。淩雄健的眼眸不禁一亮。這個女人倒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她的脖頸透露出她有着一身光潔柔嫩的白皙肌膚。若她全身的肌膚都如她的脖頸,便會嫉妒死京都的那些“美女”們……淩雄健突然有一種沖動,想要分開她的領口,看看她全身的肌膚是否都是如此……他的手指微微抽搐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攥緊她,拇指上下輕撫那可以感覺到骨頭的手臂。對照那略顯蒼白的臉色,顯然,她并沒有受到很好的照顧。可兒條件反射地抽回了手臂。“說話可以,請别動手。”她端莊地說着,并後退半步,又退回陰影中。淩雄健啞然失笑。自從他十歲之後,就再沒有人敢用這種教訓人的口吻跟他說話。不過,他還是放開了她。他也退後半步,半倚在貨架上,興緻昂然地望着那雙在幽暗的光線裡閃着亮光的眼眸。“你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他雙手抱胸,打量着她。當地人說官話時總是帶着難以聽懂的濃重土腔,而這女人卻能說一口字正腔圓的道地官話。顯然,是受過專門訓練的。“什麼?”可兒迷惑地眨眨眼。“剛才你還和那個掌櫃的商量着,要找我單獨聊聊,現在竟然又擺出大家閨秀的姿态。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可兒望着黑暗中的眼眸,半晌,低下頭歎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麼以為。”“以為什麼?”現在換作是淩雄健迷惑不解了。“以為我是為了故意吸引你的注意。”“難道不是嗎?”可兒上下地打量着他,目光中不無輕視。“不知道國公爺……”“将軍。”淩雄健打斷她。“什麼?”“叫我‘将軍’,我不喜歡别人叫我‘國公爺’。也不喜歡别人叫我‘爵爺’。”淩雄健看出了她的意圖。“好吧,将軍。”可兒無聲地歎道,“不知道剛才将軍聽到多少……”“全部。”淩雄健再次打斷她。“幾乎。”他又補充道。可兒不高興地抿起雙唇。做當家奶奶這麼多年,她早已經習慣了當她發言時其他人都垂手聆聽,而不是随便地打斷她的話。“如果您能不再打斷我的話,我會十分的感激。”淩雄健再次為她的大膽而感到有趣。隻是,這回他隻揚了揚眉,并沒有再說什麼。小小的儲物間裡突然一片靜默。可兒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擡手摸摸眉,道:“您打亂了我的思路,我不知道剛才想要說什麼了。”“‘不知道剛才将軍聽到多少’。”可兒驚訝地擡起頭。“你剛才說‘不知道剛才将軍聽到多少’。”淩雄健“好心地”提示她,眼中卻含着笑意。可兒拿出教訓她那調皮的小叔子與小姑子的勁兒,闆起臉孔道:“這并不好笑。”真沒有想到,在那張吓人的石頭臉孔後面,他竟然是個頗具幽默感的家夥。她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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