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士抽了口冷氣,難以置信地望向案前闊劍,半晌說不出話來,許久後道:&ldo;小人徐福,崆峒人士。&rdo;浩然與朱姬不約而同地揚眉,一凡人見兵器會說話,并未驚慌失措,反而沉着應答,本就是件不容易之事,浩然遂出口問道:&ldo;三山五嶽,你師從何家?&rdo;徐福朝浩然微笑道:&ldo;回太傅,草民未曾拜師,少時得山中一仙人指點,後出山雲遊四方,修習混元長生之術。&rdo;嬴政朝朱姬道:&ldo;孩兒得了鄒師指點,知東南有此奇人,便尋其來問長生之術,盼能練得容顔永固丹藥,獻予母後。&rdo;朱姬漫不經心道:&ldo;小子幾歲了,師父是男仙女仙,長啥樣?&rdo;浩然咳了一聲,提醒朱姬注意言辭,徐福躬身答道:&ldo;師父乃是男仙,身長八尺,形貌不修邊幅……&rdo;朱姬撲哧一笑道:&ldo;這師父二字是自己叫着玩的,還是行了拜師禮才喚得出口?&rdo;徐福淡然答道:&ldo;一日為師,終身為父。&rdo;言下之意,竟是未蒙收徒,那仙人隻指點幾招後便徑自離去。浩然充滿疑惑地打量徐福,嬴政卻聽不懂朱姬與浩然對答,隻問:&ldo;你所言那混元長生之術,該如何修。&rdo;徐福道:&ldo;仙師傳一方,名喚混元長生丹,煉制此藥耗心竭力,藥材雖貴難得,卻終在人間,唯有一味……名喚蜃妖血,需以三千童男童女為引,駕船出海,尋出海中蜃妖,取其精血,和合而溶之,方可煉成。&rdo;一時間殿中衆人沉默不語,都是各有各的計較,少頃浩然開口道:&ldo;鄒師讓你尋他來,請鄒師來問問?&rdo;朱姬道:&ldo;别指望他了,那家夥腦子也不知怎麼的,一時昏一時醒,觀星測命時靈時不靈,前幾日麻将怎麼打也忘了個光……&rdo;浩然察覺有異,想了想道:&ldo;既說随着此人能尋到女娲石,便由他去,我與子辛跟着就是。&rdo;軒轅劍道:&ldo;天命向來說不準,機緣所至,有何收獲亦未曾可知。&rdo;朱姬道:&ldo;着人造隻大船,讓徐福領了去。&rdo;浩然端詳徐福片刻,又打趣道:&ldo;除了采藥煉丹,你還學了何仙術?&rdo;徐福舔了舔嘴唇,像是不太滿意浩然之問,目光不去看浩然,卻停留在朱姬臉上,打量許久後答道:&ldo;會捉妖。&rdo;浩然與朱姬瞬間笑得抽了過去,軒轅劍道:&ldo;會捉妖?捉隻妖來看看。&rdo;徐福低眼,瞥向地闆,緩緩道:&ldo;草民不敢,怕沖撞了太後娘娘。&rdo;軒轅劍哂道:&ldo;捉就是,否則要孤如何信你?&rdo;浩然道:&ldo;罷了,昏君病又發作麼?&rdo;徐福搖了搖頭,嘲道:&ldo;國有妖孽,社稷将亡。&rdo;嬴政一聽勃然色變,怒道:&ldo;好大的膽子!拖出去斬了!&rdo;&ldo;慢。&rdo;浩然道:&ldo;你既這麼說了,捉便是。&rdo;徐福沉默着一抖袍袖,左手持一桃木劍,繼而松手撤了劍柄,桃木劍輕飄飄懸于空中。嬴政登時蹙眉道:&ldo;你也懂禦劍?&rdo;徐福點了點頭,手指一掐劍訣,繼而倏然指向殿頂,那桃木劍得了号令,蹭一聲竄上高處,不住嗡嗡作響,一分三,三分十,瞬間化為層層虛影,無數劍型繞着徐福劍指旋轉,朱姬與浩然萬萬料不到一屆凡人,禦劍之術竟是有此氣勢,俱是忍不住驚呼。朱姬道:&ldo;一劍化萬劍,是玉鼎的招數?&rdo;徐福雙眼緊閉,袍袖無風自鼓,微微仰頭,雙眼睜開一道縫。喃喃道:&ldo;誅天滅地,十絕寰宇,妖靈血生,元魂厄起……&rdo;浩然抽了口冷氣,道:&ldo;不是玉鼎……這是……&rdo;浩然眼望那漩渦般的十數把桃木劍,隻等徐福最後的一喝揭曉,若所料不差,徐福喝出誰的名諱,劍陣便會直奔那人而去!天地間,唯有一種禦劍大陣乃是喝其名,千裡之外取其性命,那是……誅仙劍陣!徐福猛然睜開眼,喝道:&ldo;妖孽!&rdo;浩然失聲道:&ldo;你何處學來的這劍法?!&rdo;霎時間虛劍齊齊一個轉頭,直奔朱姬而去。嬴政愣住了。浩然吸了口氣,正要振出鐘響,破其劍陣之時,隻見白起拖着胡喜媚從殿外匆匆奔出,道:&ldo;浩然‐‐!&rdo;那十數把虛劍于龍案前劃了個圈,電光火石的瞬間,齊齊轉頭,又朝胡喜媚飙射而去!胡喜媚吓得沒命的一聲尖叫,躲到白起身後,白起刹那擡手,兩手飛速或拍或折,砰砰聲響不絕,将那桃木劍一掃而空。&ldo;方術士?&rdo;白起面容遲疑不定,望向徐福,半晌後緩緩朝浩然道:&ldo;浩然,我闖禍了,方才我将伏羲琴、昆侖鏡弄丢了。&rdo;三公九卿神器居然就這麼在眼皮底下丢了。宮廷失竊案殃及全城,嬴政派兵搜查王宮,繼而将覆蓋網擴展到整個鹹陽,地毯式搜索仍無任何結果。浩然百思不得其解,琴鏡兩物已毀,無異于廢鐵,這時代之人要來有何用?就連自己也不知如何操縱兩件神器,更遑論盜賊了。白起仔細思索,道:&ldo;會不會是那天太湖中竄出的……&rdo;浩然道:&ldo;蚩尤若來,怎可能瞞得過我們?就算我察覺不到,狐姒與喜媚都是活了上千年的金仙修為,再加個渾渾噩噩的鄒衍……蚩尤決不可能進宮。&rdo;子辛細想也是,鹹陽宮内二妖能耐極強,外加鐘劍兩大神器在,幾乎抵得過整個昆侖仙界的戰力,如此苦苦尋找近月,神器竟如不翼而飛一般。鄒衍以蓍草、龜甲、六爻、觀星等術來回占測,最終得出一個結論。&ldo;天道冥冥,順其自然,此刻為兇,然而後事轉吉,不可強求。&rdo;鄒衍笑道。浩然厭煩且疲倦,敷衍地點了點頭,鄒衍低下頭時,目中紅光又一閃,道:&ldo;太傅那大船預備得如何了?老朽也頗想跟着出海,見見世面。&rdo;讓鄒衍去不過就是加一個無足輕重的人,鄒衍雖是神棍,然而觀星術亦是頗有心得,海上航行不可少。浩然随口應了,便匆匆離開,前去查勘造船進程。鹹陽宮外,泾水畔一座大船竟已完工九成,李斯監工,徐福負手立于河邊,冷眼觀看。上百名勞工在船底處勞碌上漆,浩然心想當皇帝就是這點好,有事隻需吩咐一聲,自有旁的人去做。然而隻用了一個月時間,便能造出這大船,就連浩然亦難以相信,他朝李斯問道:&ldo;儲君上哪去尋許多材料,幾天弄出這家夥來?&rdo;李斯朝浩然見禮,笑道:&ldo;這船本是多年前便已備下,打算出海尋兩位太傅的。&rdo;浩然微一怔,道:&ldo;尋誰?&rdo;李斯解釋道:&ldo;斯于首陽山聽數名仙人交談,曾言海外有仙山,名喚蓬萊。那時兩位太傅不知所蹤,隻得回鹹陽禀報大王,儲君以為太傅離了凡間,執意要尋,便令人收來龍骨,準備制造此船。&rdo;浩然點了點頭,道:&ldo;以為我倆辭職不幹了。&rdo;李斯又打趣道:&ldo;儲君還言要與太子丹同上此船,揚帆出海……那時将呂相,先王與太後攪得焦頭爛額,頗整出一爛攤子。幸得兩位太傅及時回來了。&rdo;徐福插嘴道:&ldo;若無仙緣,便尋得仙人,也是無用。&rdo;李斯一笑置之,連喚數聲,上前查看,唯餘徐福與浩然二人立于岸畔。浩然随手作了個&ldo;請&rdo;的手勢,道:&ldo;師弟随我來,有些事與你談談。&rdo;徐福像是對此稱呼十分錯愕,跟上浩然步子,二人沿河岸徐徐行去,徐福打量浩然,後笑道:&ldo;觀太傅年紀,不過二十歲……&rdo;浩然笑道:&ldo;十九,你呢?&rdo;徐福答道:&ldo;二十二。&rdo;浩然道:&ldo;先入師門為大,若非見你使那誅仙劍陣,我原不知與你同門……&rdo;徐福道:&ldo;誅仙劍陣?&rdo;浩然揚手招來一名秦兵,抽出其腰間長劍,想了想,道:&ldo;無形禦有形,九天九地,仙魔盡滅,去‐‐!&rdo;說畢将長劍指向天空,左手一抖,所站之地亂石灘上登時飛沙走石,無數白色光劍平地掠起,嗖嗖聲不絕,繞着浩然修長身材高速旋轉,如龍卷般沖向天空!河畔衆人齊聲驚呼,浩然手腕一抖,收劍,漫天劍影俱是重重疊入手中凡兵内,交予那秦兵。浩然道:&ldo;師父隻傳了你誅仙劍陣?&rdo;徐福不答,立定,雙眼凝視浩然,道:&ldo;既有此本事,為何不誅那宮中妖孽?&rdo;浩然笑了起來,道:&ldo;不是你想的這樣,狐姒并非禍害。&rdo;徐福卻似是十分憤怒,握拳道:&ldo;并非禍害?!狐妖穢亂宮禁,天下皆知,挾秦君而行暴戾之事,洛河六國兵困鹹陽一役,殺我凡人六萬之衆,還并非禍害?!&rdo;徐福極是激動,道:&ldo;你身為一國太傅,又是修仙之人,如墨于韓,龐于魏,孔于魯;竟坐視狐妖屠我六國百姓,你……你與妖孽是一夥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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