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思站在龍椅旁專心侍墨,天子今日起了興緻,召人取來素紙澹山硯,揮灑一番,氣定神閑地同台下的臣子對峙。
司馬煓擅長人物工筆畫法,由章懷太子親自指導啟蒙,而故太子的書畫又習于沈詠年門下。許是因着這層關系,司馬煓算是沈詠年的半個學生,而殿中沉默着違抗聖旨的兒郎是他的玄孫,沈書懷。
司馬煓回憶着那日天子堂内的飒爽身姿,墨筆淺淺落下,勾勒出張揚青絲,一絲一縷垂落在腰間,亦或粘上染着黏稠血色的右手,洩露出這股沉着潇灑的坦蕩之下掩映的決絕苦澀。
他絲毫不避諱身側的李三思,甚至不時向他詢問畫中人面容身量的細節,才将匆匆一面複刻,畫中的女兒郎再次鮮活靈動,讓人流連。
“好了,你既不願矯筆,朕不會為難你。你先起來吧!”司馬煓耐心地描摹着玄甲上的鱗片,層次分明,甚至複刻出鱗甲邊緣冷硬的寒光。
“謝陛下!”台下的公子從容地撩起官袍,氣質儒雅,舉止端方。
司馬煓擱筆,擡手示意身側的李三思,李三思會意,将畫像一側的另一張潔白素紙雙手捧過,徐徐走下台階,将素紙呈與沈書懷。
素紙潔白如新,除了正中央醒目鮮豔的一抹朱紅方印,蟠龍與雲雀分布其間,古樸凝重。
“将功贖罪,你替朕跑一趟羌州,拿着方印去蘇吳布莊找接頭的人,之後的事你自會清楚如何做。”司馬煓端正身姿,眼神直視着台下的年輕臣子,“若辦得好,你先前不是一直想離開淮安好好施展抱負嗎,朕便準了你留駐羌州。”
“若是處理不善——”司馬煓壓低聲量,意味深長地懸着字眼,欲說還休。
沈書懷已經昂揚地跪伏台下,朗聲回應:“陛下放心,若是微臣辜負聖意,不用陛下開口,我沈書懷自請修史,一輩子待在淮安哪都不去!”
司馬煓微微一笑,不耐煩地揮揮手:“快給朕滾!”
兒郎高高興興地捧着紙頁跑出金碧輝煌的大殿,一瞬間什麼君臣禮儀都顧不得了,滿心滿眼隻有踐行理想的勃勃野心。
大殿再次空寂下來。李三思複歸帝王身側,人物既成,無需他再侍墨了。
司馬煓高座在金銮殿内,穿過恢弘華貴的朱紅色鎏金大門,偌大的宮城,莊嚴肅穆,灰質的宮牆寂寞無言,帝王凝視着萬年無變的恢弘景緻,這一次内心卻無絲毫波動,隻剩某些慷慨激昂的抱負下潛藏多年的空虛。
天子輕聲開口,似乎神思在追憶什麼,手指撫過素紙,上面墨迹未幹,指尖沾染上一絲污痕,他毫不在意。
“李三思,你同她是熟識,給朕講講,她是一個怎樣的人。”
李三思的視線在帝王和畫中人間來回逡巡片刻,最終負手回應:“是,陛下。”
“她原本是京郊富水河邊釀酒人家的女兒,最擅長梅花冬釀。”
“鼓技也是一絕,一雙鼓槌像是砍柴人的劈刀,耍得行雲流水,比我們男子力氣還要大些。”
“最喜歡吃餃兒哥做的紅燒肘子,開始喜歡同張草吵架,後來變成了鄭雲和淮七。”
“吵架的時候,她的眼睛睜得圓圓的,特别會拐着彎兒罵人,罵不過,就作出要揍你的架勢。”
李三思突然笑出了聲,沉溺在過往閑暇時光的嬉笑怒罵中。
直到身側的帝王也輕笑一聲,一瞬吓得他心神歸位,後背冷汗直流,好在表面撐住了風儀,正準備下跪請罪。
天子溫潤的嗓音響起:“李卿怎麼不說了。”察覺到身側之人的沉默,司馬煓轉頭看向神情凝滞的近臣。
李三思望着帝王舒展的眉眼,嘴角邊尚未退卻的笑意,穩穩跪伏在地,沉聲說完最後一句:“她是我見過的,最勇敢無畏、通透智慧的女子,不輸這世上任何男兒。”
司馬煓緩緩落下眼睫,複而擡起,審視着地上的中書侍郎,面容漸漸恢複平和,乃至沉穩,開始釋放出一絲威壓。
他伸手,寬大的袖擺拂過龍椅扶手上雕刻的龍首,越過障礙,手掌穩穩托起臣子的胳臂,聲線清朗,卻沒有溫和之意了:“李卿,若日後朕恍惚間再想起她來,你記得第一時間打斷朕。”
李三思不敢擡頭對上帝王的目光,隻能彎腰跪伏,以額點地:“是,微臣一定謹遵聖意。”
“這些——”司馬煓将剛剛畫好的人物畫像扔在他的腳邊,“你都替朕處理了吧。”
“是!”
金絲錦袍劃過黑玉地磚,天子踱步離場,徒留一地狼藉交由李三思收拾。
三個月後,羌州傳來消息,陳氏趁北伐掌權,倒賣兵糧,江州劉氏與越州顧氏在線路上均提供便利。此案一出,從朝堂至山野,舉國上下無人不震驚陳氏蠹蟲之舉,劉顧之狼狽為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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