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随風飄蕩,任意東西,卻終是降落在山之外,瓢潑大雨,青山攏煙,懸泉如濤,驚石拍岸。
盧仲之一身蓑衣冒雨前來,周身涼氣比夜色更滲人。
李珰不滿地睨了他一眼,卧在榻上,手捂住唇,輕輕咳了兩聲:“你離我遠些,我風寒之症剛有起色,你莫要連累我再多喝幾天藥。”
帳中彌漫着濃重的苦藥味,天頂被結實地封住,李珰不能吹風,帳内空氣逼仄凝滞。
盧仲之腳步一滞,焦急之色轉為微微驚訝的神态:“你如今終于肯吃藥了?”
李珰未作回應,案上的藥碗冒着白汽,似乎并不受傷者待見。
盧仲之心下歎氣,當年李珰從鬼門關爬回來後,未等療傷,便被押送京城受審。自那以後,他便不再吃藥,像是一種為贖罪而堅持着的自我審判。
盧仲之來不及感慨太多,不管身上的濕氣,從蓑衣之下掏出一封幹燥褶皺的書信,面色陰沉,已有隐隐怒意:“北邊傳來消息,說征北軍留駐南陽,朝廷打算和魏戎議和。”
李珰咳得有些頭疼,本來不想理這些耗費心神的事,卻見站着的人眸光熾烈,一襲蓑衣四處還滴着水,将木闆潤濕。他不願拂他的心意,也想早早打發他,扯過紙頁,随意翻開,視線遊離着,神态慵懶。
“既取了南陽,正是大勝之勢,為何大軍仍然退守豫州,與魏戎和談。難不成淮安念起自己中原正統的身份,打算學先禮後兵那一套。”他詞句嘲弄之意甚濃,末了還輕狂地嗤笑兩聲。
“此時和談,不知是喜是憂。”盧仲之長長幽歎一聲,“征北軍如今被東海王和陳善炜牢牢握在手心,如今提起和談,怕是有意緩下北征之事。”
後一句他說得極緩極輕,眼色關注着榻上之人的神情,仍是一副與我無關的适意姿态。
話說到這般地步,盧仲之便是表明自己的立場,同時支持李珰來作出決定。
李珰給出一個義正嚴詞的理由:“我奉朝廷旨意西征羌州,如今羌州之事尚未解決,何以越俎代庖,管他人閑事。”
李珰揉着眉心,作出歇息的架勢,便是趕客之意。
盧仲之也未打算用一封書信、幾句閑話就打動他,見他神容怠懶,多有青白之色,不忍多做打擾:“你好些養病,不要怕藥苦。俗話說,良藥苦口。”
作勢便要以兄長之姿娓娓勸解,李珰聽得煩躁,高聲大呼:“來人,恭送盧将軍出營!”
兩個士兵掀簾而入,恭敬地作出一個“請”的手勢。
盧仲之憤憤瞪着李珰:“我辛辛苦苦、日夜兼程,親自給你送來消息,你連住的地方都舍不得給出一塊來!”
“你吵着我養病,我沒吩咐他們把你綁起來沉河就不錯了。”李珰揮揮手,示意士兵領着他下去歇息。
軍中自有接待來客的地方,又有專門接待的軍士,不至勞駕李珰親自安排。
雨夜之聲慰人心神。李珰雖精神不濟,難得心情平和,倚着油燈的淺淺光暈,看了一會兒書,書案上的黑色湯藥早就涼透了。
後時回想,事情到了今夜,尚算有回旋餘地。
·
李珰乃無父無母、無妻無子之人,性情多變,少有真情寄托,但一旦想要什麼,便是使盡手段、粉身碎骨,也要争一争的執拗性情。
豫州之戰,李珰被貶回京,餘下的“靖遠軍”托付給了軍中的胡定榮。“靖遠軍”極少更換統帥,得是跟着将士同生共死、刀山火海中拼殺出來的可信可敬之人,方能凝聚人心,令這些後路無望之人心悅誠服。
關于晉國與魏戎議和之事,天下争論不休,有人贊成,維持兩方和平局面安穩度日;有人反對,說天下定于一統,如今晉國處于上風,自當乘勝追擊,一舉拿下洛平。
戰局就這樣拖着,詭異地維持在搖搖欲墜的懸崖邊。
半月後,李珰終于痊愈,羌州之事也進入尾聲。
負水捧着書簡來到大帳營前:“下官崔負水有軍情呈報将軍。”
“進!”
聲音已經恢複如常,沉穩有力。
負水将這些日子與諸位将軍商議的改進之策整理在籍,小心地捧着書簡,單膝跪在台下:“将軍,這是下官與諸位将軍交流後總結的軍令樂譜在實戰中存在的弊處,同時讨論了一些改良之策,今整理後呈禀将軍閱覽,還請将軍示下。”
李珰手中筆墨不停,随口吩咐道:“呈上來吧。”
“是!”
崔負水起身,将書簡小心放在書案的邊角處,複而恭敬退下:“屬下告退。”
剛出了營帳,沈淮七提着長戟疾馳奔來,負水蹙着眉走過去将他攔下,輕聲譴責:“沈隊長,軍營内除有急情,不得疾馳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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