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李珰的語氣算不上嚴厲,雖是抛出問題,但不是嚴肅質問的語氣。他面容平靜,語氣緩和,不緊不慢,端正坐在辦公椅前,手交疊着握緊,放在桌子上,顯得風度翩翩,受人尊重。
不過傳言和光環似乎更有分量,将他周身鍍上一層金光,凡人不敢直視。每多提出一個問題,研究室裡衆人頭埋得更低了幾寸。
顧文佳看着是個活潑性子,對上李珰倒是不卑不亢,從容應答:“李老師,章懷太子生于公元421年,昌邦三年,也就是晉獻武帝登基後的第三年,三月朔日,生母是敬文皇後高氏;薨逝時間是公元449年,天壽八年,九月二十九。第二年春,晉獻武帝駕崩,時間很接近。”
話題打開,研究室的氣壓逐漸恢複正常,一來一回間,将各個問題簡單勾勒了框架基線,為進一步研究提供了線索。
鄭明哲首先發問:“《晉書》中說章懷太子暴病而亡,離廢太子位不過數月,離晉獻武帝駕崩時間不算太遠。晉獻武帝是舊疾複發自然死亡,對自己的病情應有一定了解,怎麼可能等司馬烠都二十七歲,自己久病沉疴了才動了廢太子的心思?”
史書上用了忤逆,而非謀逆。很難想象,一對帝王父子之間是何種矛盾,導緻父親信任了十多年的嫡長子一朝失勢,而後父親也病重去世。
李珰默不作聲,維持着端莊姿勢,視線在衆人臉上逡巡,觀察衆人神色。
江萊曆來擅長反駁:“司馬烠最大的靠山是母族高氏,且不說高氏逐漸淪為二流士族,太子的母舅高琦貪污被處死後,朝中支持司馬烠的人便少了。其他士族或是支持司馬熾,或是站隊司馬烨。”
高琦處死是司馬烠被廢七年前的事,卻曆來被史家視為章懷太子失勢的标志□□件。雖不知這七年中司馬烠如何失去晉獻武帝的信任與支持,但沒有母族與士族支持的司馬烠,在士族握權的淮安的确很難生存下去。
許聖昀補充:“可是,晉獻武帝是反士族的。”
顧文佳表示肯定:“的确,若說晉獻武帝是被士族逼迫廢了章懷太子這個無用的代言人,何必之後立了孝闵帝,孝闵帝背後的張家雖然是‘陳劉顧張’之一,卻是旁支,後來北伐拿下洛平才聲望日盛。”
很快,發言順序輪到了崔負獻,這似乎是一種無聲默契下形成的秩序。
衆人視線落在她身上,崔負獻覺得心裡一緊,沉下心神後謹慎開口:“有晉一代,皇室多是與士族聯姻穩定、權衡勢力,即便是打擊士族的獻武帝,早期仍然立了當時淮安的一流名門高家的嫡女為皇後,貴妃陳氏也出于四王之一。後來的孝闵帝縱有北伐之功,靠的也是外戚張家。可是,自章懷太子的母舅高琦身死,再無别的有實力的世家站在他身後,難道太子不能通過聯姻取得支持嗎?他可是嫡長子,占名占分。”
全場默然十秒鐘,紛紛垂下頭安靜思索。隻有李珰的目光仍然落在她身上,帶着考量。崔負獻似乎沒有察覺,發言完畢便低頭看着手裡的資料,好像上面有什麼寶貝。
李珰沉默了片刻,嘴上哒吧一聲,似乎剛才的讨論很無趣:“說到底,你們對于《晉書》中所謂‘忤逆’一事沒有找出半點頭緒,仍然停留在皇權與士族的政治争鬥上面。這兩點有聯系,這點可以肯定,但是君臣父子,哪怕先是君臣,但父子這層紐帶還在,你們對這一層面的考究還不夠。”
《晉書》上關于章懷太子生平本就記錄簡略,或是因廢太子之故,又是暴病而亡,兩件大事皆語焉不詳,隻知道他生平曾有治理淮水之功,後又建言北伐,可惜母舅高琦貪污軍饷被滿門抄斬,自此司馬烠似乎漸漸失去帝心。
本以為這一部分就此翻篇,一直坐在角落裡不大發言的崔負獻忽然出聲,這回她戴上了眼鏡:“關于章懷太子生平,我以為還有一件事應該值得注意。晉國平滿羌,當時太子正是平治淮水建立功勳之時,他不可能在朝廷上毫無表現。我們知道,晉國引入流民軍隊,便是以攻打滿羌國都芙蓉城為标志的。而流民,正是當時淮水澇災加之北方戰火導緻,其中關節,可能有太子手筆。我認為,對于他的政治事迹我們應該多加關注。”
《晉書》上對芙蓉城一戰大書特書,似乎要把晉國天命所歸刻在讀者腦門上,對當時後方的政治鬥争沒怎麼描述,畢竟大戰在即,内部鬥争再怎麼激烈都可以先放一放。崔負獻此番言論完全是從時間線上生生提出的一個猜測,沒有任何根據。或許是一個思路,但不是現在一個小組會議有時間推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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