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徽容朝他微微一笑,坐于船闆之上,運氣驅散身上寒意。慕世琮披上随從遞過來的披風,靜靜地凝望着藍徽容,目中怒火不再,漸漸湧上的是無盡的溫柔。聶蕤見孔瑄和慕世琮面上神色,心中一酸,低聲道:“這等煙花女子,救她上來,髒了侯爺的手!”聽她此言,藍徽容想起遠在容州的月姨,心中一痛,猛然睜開雙眼,站起身來,冷冽的目光望向聶蕤:“聶小姐,煙花女子也是人,青樓裡也有許多世家小姐,因家道敗落,或父兄獲罪,而被迫淪落風塵,還望聶小姐莫忘記了這一點。”聶蕤被她這話嗆得花容失色,欲待反駁,卻被她清冷目光望來,張嘴結舌,呐呐無言。這時,藍徽容立于船闆中央,濕衣粘在身上,曲線畢露,玲珑有緻,眼見那四位世家公子目不轉睛地凝望着她,慕世琮心頭火起,解下肩上披風,猛然罩上藍徽容身軀,藍徽容眼前突黑,未及反應,已被慕世琮攔腰抱入内艙之中。藍徽容也不掙紮,待慕世琮将她放落于軟榻之上,方輕輕掀開披風,攏在胸前,望向慕世琮,正待說話,卻見他面上盡是溫柔神色,定定地望着自己,眼中的光芒讓人心驚,藍徽容心中似有所悟,也不慌亂,淡定地回望着他。慕世琮被她淡定的目光看得有些難受,沉默片刻,轉身走向艙門,靜靜走了出去。經此一擾,自也無法再繼續泛舟,畫舫靠岸,随從們速将馬車調至岸邊,藍徽容擁着披風,也不再看向衆人,離船上岸,坐入馬車之中。孔瑄跟着登上馬車,細看她的神色,微笑道:“今日你這藍霞仙子可再度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怎麼還這麼悶悶不樂?”藍徽容将頭靠上椅背,半晌後輕聲道:“孔瑄,我很累。”孔瑄聽她直呼自己的名字,心頭一跳,兩人自相識以來,她從未這般喚過自己,總是以軍職相稱,此時卻這般喚着自己的名字,有幾分依戀,幾分軟弱,還有幾分傷楚,他見她面上疲倦之意甚濃,心湧憐惜,坐于她身側,将她的頭輕輕扳過放于自己右肩,柔聲道:“累就好好睡一覺,睡醒了就好了。”藍徽容輕嗯一聲,閉上雙眼,片刻後低低道:“孔瑄,三日之後給我答複吧。”孔瑄低頭無語,默默握住她的左手,真氣輸入她的體内,替她驅散濕衣帶來的涼氣。這時,聶蕤面無表情登上馬車,見二人這般情形,也不出聲,默默坐于對面,緊咬下唇,将頭扭向一邊。慕世琮待随從們牽過馬來,本欲縱身上馬,卻不放心車内的藍徽容,掀開車簾,望向車内,雙足便如被定住了一般,再也提不動腳步,孔瑄與他長久地對望,誰也沒有說話,直至崔放在旁輕呼‘侯爺’,慕世琮方猛然将車簾放下,躍身上馬,清喝一聲,當先疾馳而去。三三、名僧第二日清晨,下起了蒙蒙細雨,秋雨淅淅,如絲如線,打在屋檐上,滴落溝渠之中,濺起一片片白茫茫的水花。藍徽容早早起來,靜候于東花廳之中,辰時初,慕世琮當先從廳後步出,玉冠錦袍,颀挺身形,說不出的英俊偉岸,他微笑着望向藍徽容,正待說話,慕王爺錦袍金帶,清貴雍容,步了出來。藍徽容上前行了一禮,也不說話,慕王爺明她用意,沉默良久,道:“今日我有公務,明日如果有時間,再帶你去見他吧。”藍徽容見他言中拖延之意甚濃,也不氣惱,低頭輕聲道:“王爺,三日之後,不管能不能見到那人,我都會離開。”慕王爺輕歎一聲,不再說話,出廳而去。慕世琮盯着藍徽容看了一眼,緊追幾步,跟上慕王爺,恭聲道:“父王,孩兒有些事實在好奇。”慕王爺沉默片刻,道:“有些事,你不知道比知道了要好。”慕世琮猶豫了一下,沉聲道:“父王,隻要是與容兒有關的事情,孩兒一定要知道。”慕王爺眉頭一跳,立住腳步,銳利的眼神投向慕世琮,慕世琮雖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卻也不退縮,面上神情甚是堅決。良久,慕王爺微微而笑,和聲道:“你可想清楚了?”慕世琮擡頭望向父王,眼中有熱烈的光芒,這一刻,慕王爺忽似看到年輕時的自己,也曾為某個人這般迸發出耀目的光采。“父王,不用想。”慕世琮一字一句,緩緩而又堅決道:“如果要反複思量,定不是真心。”慕王爺愣了一下,仰頭大笑,笑得極為欣喜:“是,世琮倒是比父王聰明得多,好,父王便告訴你一切,由你來打開容兒的心結,你可不要讓我失望!”藍徽容陪慕王妃用過早飯,便借口昨日落水未曾好好休息,回了東偏院,雖知孔瑄因傷未痊愈,沒有随慕世琮出府,但她也不想前去他所居住的‘靜廬’,整個上午便安靜地呆在房中。正午過後,雨漸漸的停了,藍徽容打坐一陣,步至窗前,見院中有一棵高大的桂花樹,八月末,仍是花香濃濃,她忽然想起容州藍家大院内的那棵梨樹,又想起父母在那樹下作畫彈琴的幸福時光,現在,那個小院是由誰來居住呢?如果是華容妹妹或小堂弟文容,那還好些,若是被那幫子堂兄占了,父母在天之靈看到,也會心疼的吧。她又忽然想起了曾在母親遺物中發現的那幅四人策騎同行的畫,現在想來,那四人中的三人定是葉天羽、慕少顔和母親了,還有一人會是誰呢?是簡南英還是葉天鷹?那遠在京城的東朝當今皇帝簡南英,又究竟是個怎樣的人?那溫和而又隐露威嚴的甯王,可象他的父皇?想得一陣,她搖頭而笑,自己還想這些無關的人做什麼,不過這時她倒是來了興緻,見室内文房之物齊全,索性攤開畫紙,憑着記憶,一點一滴地将那幅四人同遊圖慢慢畫将出來。院門被輕輕推開,一人緩緩步了進來,藍徽容落下最後一筆,擡起頭來,透過木窗望去,慕世琮正站在窗外,默默地凝望着她。他的眼神比昨夜更加溫柔,他的神情比昨夜更為令人心驚,藍徽容與他對望片刻,暗歎一聲,悠悠道:“侯爺既然來了,為何不進來?”慕世琮推門入室,步至畫案前,細細看了幾眼:“這人是誰?”他此言一出,藍徽容便知母親畫中那青袍男子定是葉天羽,如果是當今皇帝簡南英,慕世琮不會不識,她淡淡道:“是我母親和你父王的結義兄長葉天羽,不過我也是憑一面之憶畫出來的,畫得不象。”慕世琮方才已得父王告知他一切前塵舊事,正是心潮澎湃、又難過又激動之時,聽得藍徽容這樣一說,控制不住,猛然卷起那幅畫,擡頭望向藍徽容:“容兒,我帶你去見他。”藍徽容吃了一驚:“誰?!你說葉天羽?!”藍徽容随着慕世琮出了潭州城東門,見所去方向正是小寒山。小寒山是位于潭州城東的一座名山,山并不高,風景卻十分秀麗,更因山的南麓有着聞名東朝的萬福寺而出名,萬福寺中的玄亦法師,年紀雖輕,但佛理精深,在民間享有極高威望,每月逢一、五、九的法會,由其親講佛法,更是吸引了大批善男信女前來參聆。慕世琮帶着藍徽容和十餘名随從在小寒山北麓山腳下了馬,吩咐随從于山頂守候,不要放閑雜人等上山,當先沿着一條崎岖的山路向山頂進發。一路上,他默然無語,藍徽容也不發問,她隐隐感到真相就在眼前,自己所需要做的就是靜靜的聆聽而已。到得山頂,慕世琮遲疑了一下,向右方行去,行不多遠,一座孤墳呈現于藍徽容面前。墳是土墳,長滿雜草,墳前并未立碑,慕世琮跪落于地,恭敬地三叩首,又掏出火褶子,将藍徽容畫的那幅畫焚于墳前,擡起頭來,話語帶着幾分悲傷:“容兒,葉伯伯在這裡,你來給他見禮吧,他要是見到你,會很高興的。”藍徽容早聽得仇天行叙述往事,又親感母親畫中對葉天羽崇敬之情,在她心目之中,這人便如同自己的親舅舅一般,聽得他就葬在此處,心緒陡起波瀾,強自抑住,行到墳前,恭敬地叩首行禮,想起一代名帥葬身于此,墳前凄涼,眼眶漸漸有些濕潤。已過中秋,小寒山的風帶着幾分寒意,藍徽容與慕世琮并肩坐于葉天羽墳前,靜靜地聽他訴說。“我自懂事起,隻要沒有戰事,父王和母妃每年清明節都會帶着我到這裡來祭拜,父王每次都會痛哭一場,母妃要勸很久才能勸住,我也不知這墳中之人究竟是誰,父王也從來不肯告訴我,卻總是嚴厲的警告我,不要告訴别人。”“今日,父王對我說了以前的事情,容兒,不管你相不相信,父王他,确實是做錯了事情,但他是身不由己的。”慕世琮轉頭望向藍徽容:“容兒,你能不能先告訴我,你知道的,是怎樣的往事?”藍徽容避開他熱烈的目光,低頭用平緩的語氣将仇天行所述往事輕聲講述。慕世琮冷冷一笑:“葉天鷹果然堪稱小人,其實當年之事,一切罪因都是他。”“當年我父王與簡南英作戰,同行之人還有葉天鷹。眼見戰事不利,父王差葉天鷹回京城向和末帝請求派兵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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