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隧道怎與他來時之路不同,黃帝開辟的時間通路内滿是亂流,各色光芒亂竄,四處俱是氣勁,仿佛一個洶湧的漩渦。女娲所開的通道内直是平靜無比,不知通向何處,内裡漆黑一片。這真的是通向自己那個時代的玄門?浩然不料女娲竟是來了這一手,楞在當場,手中仍是緊緊捧着軒轅劍,望了望妲己,又看被捆在地上的姬發,不知如何是好。&ldo;娘娘……&rdo;一時間百般計策轉上心頭,那話卻無從說起,浩然隻道:&ldo;求娘娘放了我徒兒姬發。&rdo;女娲淺淺一笑,答道:&ldo;西岐姬家乃是姬軒轅後裔,顧念舊情,我絕不會取他性命。此刻神州動蕩,百姓不安,不過把他留在此地一時三刻,待得下界安排妥當後,自會與他訂立妖人兩族之契,打發他回去,作那人間天子。&rdo;女娲又道:&ldo;鐘兒可是不信?&rdo;浩然再無話可說,隻得答道:&ldo;不敢。&rdo;旋擡步朝玄門走去。妲己看在眼中,焦急不已,偏生又不敢發話,浩然轉頭朝女娲望來,見她眼中頗有笑意,心卻是跳得厲害。那抉擇不斷反複,最終在玄門前停了腳步。&ldo;怎麼?&rdo;女娲溫言道:&ldo;還有什麼放不下的?&rdo;浩然鼓起勇氣,道:&ldo;娘娘,浩然有一事不明,請娘娘賜教。&rdo;不待女娲出言,浩然便問道:&ldo;浩然是東皇鐘,亦是上古遺物;浩然曾經想過,我從四千年後的神州前來殷商,那麼我就是四千年後的東皇鐘。對麼?&rdo;女娲靜靜看着浩然,浩然又道:&ldo;那麼這個時代,應該也有個東皇鐘。按道理說,從我來的時代,也有軒轅劍、昊天塔等神器,為何東皇不在後世尋找,偏生派我到四千年前的殷商來?&rdo;女娲淡淡道:&ldo;上古神器散落四方,在後世找不着,料想便是毀了。你如今已尋齊這五件靈物,還惦記這些做甚?&rdo;浩然道:&ldo;那浩然便想不明白了,我若留在此處,不就有兩個東皇鐘?這個時代還有一個東皇,他又是在何處?&rdo;女娲失笑道:&ldo;這該回去問你家鲲鵬才對,你問我,教我如何回答你?&rdo;那問題終于接近了浩然所思的中心點,隻聽他又沉聲問道:&ldo;後世亦有東皇,那麼後世也應該有女娲娘娘才對,神州大陸崩毀時,娘娘又去了何處?&rdo;女娲倏然一怔,片刻後說不出話來,浩然轉過身,面對女娲,心下暗道終于找到了問題的根源。上前一步道:&ldo;後世三清,三皇,軒轅氏都去了何處?浩然請娘娘賜教。&rdo;許久後,女娲見無法再瞞,方答道:&ldo;你可知聖人&lso;跳脫三界之外,不在六道之中&rso;其意何解?&rdo;浩然道:&ldo;鐘兒不知。&rdo;女娲幽幽歎了口氣,道:&ldo;凡天地間證道的聖人,俱是不受虛空約束;能以己之力破開玄門,穿梭太虛荒原,遨遊三界之外。想必你是懂的。&rdo;女娲又道:&ldo;十神器乃是天地造化的靈物,亦不受天道約束;東皇鐘在此刻有,後世亦有,然而你回到這時的神州大陸來,便是破了天道,這時代的東皇鐘,因你到來,便與你合而為一,化為&lso;無&rso;。歸之你身,又成了&lso;有&rso;,其中深義,料你無法理解。不問也罷。&rdo;浩然道:&ldo;那麼三清,三皇呢?太古神祗何以隻剩了東皇一人?&rdo;女娲柔聲道:&ldo;如你所想,既是能穿梭太虛,聖人們俱不願面對那淪敗山河大地,自然紛紛跨過虛空,回了古時……&rdo;浩然聽到這話,登時手足冰冷,明白了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一個驚天秘密!&ldo;你也是從後世……從後世來的?&rdo;浩然顫聲問道。女娲微笑道:&ldo;同類相殘,社稷傾覆,神州滿目瘡痍,我已死心,不作他想,便與諸聖分赴玄門。回到此處,與這個時代的我合而為一,依次時光流轉,萬年循環……卻是暗合了萬物化生之意。&rdo;女娲似是沉浸于那遠古的回憶中,喃喃道:&ldo;他亦是如此,隻恨他回了更早的洪荒末期……令我……&rdo;浩然蹙眉道:&ldo;我在史書記載中讀過,封神之戰闡教勝,截教敗,兵解者封神,原無妖族入世一說。如今又是何道理?&rdo;女娲仍陷于回憶中,随口便答道:&ldo;既是生生合合,一輪複一輪,當不會再與從前一樣……時間從某個節點開始改變,影響數千年的&lso;軸&rso;,再回頭,再改,亦罷了……姬軒轅他……&rdo;&ldo;所以……&rdo;浩然竭力讓自己握着軒轅劍的,不斷發抖的手平穩下來&ldo;所以你回到過去,便改變了曆史……&rdo;女娲凄然一笑,道:&ldo;聖人或多或少,都改變了曆史,不隻有我而已。&rdo;&ldo;那我便容不得你!人族才是神州正主!&rdo;浩然怒喝道,淬然發難,揮起軒轅劍朝女娲刺去!&ldo;放肆‐‐!&rdo;女娲料不到浩然竟會挑戰自己的神威,揮起傾世元囊便朝浩然卷去!刹那間鐘響蕩開,那釋放了創世靈氣的狠狠一聲,如擊敗絮,把傾世元囊扯成碎片,軒轅劍似感覺到了浩然心意,金光萬道,劍風橫砍而去,把娲皇宮摧為兩半!九重天上劇烈轟鳴,娲皇宮垮塌,玉磚紛飛下,女娲怒斥一聲,無數磚瓦,巨柱卷成一股強大的氣流,朝浩然直沖而去。轟天爆響,把他直推出殿外。女娲從這驟變中清醒過來,以巨大蛇尾撐起全身,額上四目射出淩厲紅光,掃過雲端。潔白六臂齊展,各執兵刃,刀、劍、斧、戟、分水刺、鞭,銳利破空之氣大作,一齊飙射向身在半空的浩然。浩然揮起軒轅劍,劍身嗡嗡作響,與其心意相通,凜冽天威不可抗拒,身與劍合,化作一團混沌之光,狠狠撞向了女娲!女娲冷笑道:&ldo;你自恃甚高,不識擡舉,如今便讓你見識聖人之力!&rdo;說畢六臂同時虛按空中,額上四目奮張,念頌上古咒文,一道彩光于那萬裡之遙的大地上撲來,投向天際,山河社稷圖重重展開,浩然狠狠一頭撞進了這山河社稷圖裡!四周一片漆黑。浩然倉皇轉頭,卻尋不到任何可參照之物。&ldo;這是何處?&rdo;浩然問道。沒有光,亦沒有聲。浩然下意識地手中一緊,軒轅劍仍在。他挺劍朝黑暗中劃去,那無窮無盡的黑暗,卻找不到源頭。這是山河社稷圖中……浩然明白了。該如何出去?他深吸一口氣,釋放東皇鐘的巨響,自己卻聽不到,他茫然四顧,山河社稷圖破了?分不清何處是上,何處是下,不知過了多久,便這麼靜靜地飄着,直至遠方出現一點微弱的光。妲己尖叫一聲,被女娲的蛇尾卷着脖頸,提了起來。她手中依舊死死抓着山河社稷圖的邊緣,那處被她扯破了些許,角落中隐約可見一滴銀色的液體緩緩流動,浸入圖中。女娲怒道:&ldo;賤婢!你要把聞仲之靈放進圖内做甚!&rdo;妲己斷斷續續道:&ldo;醒……浩……&rdo;女娲深深吸了口氣,手中兵刃刺穿了妲己胸腹,妲己一聲慘叫無法發出,被死死掐在喉内,腹部爆裂,滾出一枚紫色妖狐内丹。千年内丹當啷一聲落在地上,女娲把妲己随手朝柱上一摔,妲己恢複了狐型,胸腹流出汨汨鮮血,浸濕了雪白的皮毛。它掙紮着拖出一道血迹,四足抽搐,便不動了。浩然在那無邊的黑暗中飄着,已不知過了多久,遠方的白光清晰了不少,似有一股力量,吸引着自己朝那光團而去,是老君?還是誰來救自己了?那白光緩緩朝他飛來,像一滴液體,溫柔地化為一層紗,籠住了他。&ldo;等了這許久,你們終于來了。&rdo;&ldo;聞仲。&rdo;浩然喊道,他終于聽到了黑暗中的第一縷聲音,亦聽到了自己的言語。&ldo;你怎會在此處?&rdo;&ldo;絕龍嶺一役後,女娲便把我魂魄吸到此處。&rdo;聞仲緩緩道。浩然隻覺心中有萬千言語想說,卻不知如何開口,隻道:&ldo;師兄,你知道麼,下界發生了許多事,師父死了,殷受德他……&rdo;聞仲似在他心中一般,話間帶了一絲暖意,道:&ldo;此刻非是叙舊之時,戰後再說。你且屏息凝神,待我施為,破這山河社稷圖。&rdo;浩然收斂心神,隻覺聞仲接管了自己的身體,一手握着軒轅劍,不由自主地擡起。在身前劃了個圓,襲向那無止境的黑暗中。女娲六臂齊出,掌間紅光流轉,死死束着山河社稷圖,隻見那先天靈寶中央微微突出,似被重力連番猛擊後的幕布,隆起片刻後,一道金光于圖面飙射而出,繼而金光化為浩瀚鞭氣,猶如怒海狂嘯,把山河社稷圖撕得粉碎!那洶湧金光一收,化作無雙利刃,霎時帶出一蓬血雨,狠狠貫穿了女娲的胸膛!浩然一頭撞上了娲皇宮的金椅,艱難掙紮着起身,卻見女娲胸口開了一個碩大的血洞,轉身望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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