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韻早離了桌,她雖然是嫡女,庶妹給她見禮,她也是要回半禮的。她可不想給人說她沒規沒距。不過她站了也是白站,沐清柔幾個哪會跟她見禮,直接走到桌子上,拿了本佛經,就翻看了起來。清韻也沒坐下,隻看着她們幾個。沐清柔翻了兩下,才笑道,&ldo;抄佛經果然修身養性,連江老太爺登門,為你說親這麼大的事,你都不去關心一二。&rdo;她說着,沐清芷嘴微微上揚。哪裡是修身養性啊,根本就是佛堂偏僻,消息不通。清韻望着她們,眼睛睜的很大,有些心癢難耐,她的終身大事,她能不關心嗎?青莺倒是想出去打聽,可是府裡的丫鬟根本少有同她們說話的,怕她出去被人欺負,所以清韻忍着了。因為她知道秋兒會打聽回來,禀告吳婆子知道,不論結果是好是壞,她都會明譏暗諷的。這會兒,沐清柔她們來,明顯是因為這事來的。看着她們嘴角的笑,清韻心底有不好的預感。沐清柔知道清韻想知道,但是她就是不說,轉而說起另外一件事,&ldo;方才我們去一趟沐尚書府,見過染堂姐了,她下巴上有一條這麼長的疤。&rdo;她用手比劃了一下,大約半根小指長。她笑如春花燦爛,&ldo;她可是恨你恨的牙根癢癢呢。&rdo;清韻也笑了,若是嗓子不疼,她真想反問一句:你确定她真的是恨我,不是恨你?沐清柔連說了兩件事,都不見清韻有反應,就跟拳頭打在棉花上似地,軟綿綿的,尤其是清韻眸底帶笑,更是讓她心底窩火,她到底是傷了喉嚨,還是耳朵聾了?!沐清柔斜了清韻兩眼,從鼻子裡輕哼一聲,跟我裝鎮定是吧,我倒要看看接下來說的事,你還能不能鎮定的下去!她把玩着手裡的繡帕,道,&ldo;江老太爺還真是疼你呢,不忍心你重蹈大姐姐的覆轍,要給你定親,可惜了,江家不複往日,他江老太傅在京都也沒那麼高的威望了,奔波了兩日也沒人願意娶你,這不,他要和伯府親上加親,要你的表哥江遠娶你呢。&rdo;聞言,清韻的眼睛猛然睜大。她想說話,可是還沒吐字出來,就先咳了。青莺趕緊端茶給她喝。沐清芷輕歎一聲,聲音裡滿是惋惜,可是眼神皆是幸災樂禍,&ldo;要是江家沒有沒落,這門親事還真是叫人羨慕,不過可惜啊。&rdo;太太死了快十五年了,父親對江家還一如既往。還為了江家,把前程給搭上了。老夫人恨不得能和江家斷絕關系才好,怎麼可能還把孫女嫁給江家?老夫人一句話,就把江老太爺堵死了,&ldo;伯爺一心為了親家老爺你,把自己的前程都搭上了,還不夠親,還需要親上加親嗎?江遠那孩子,我見過,才華容貌都好,清韻性子和他不合适,勉強在一起,也不會幸福的,清韻的親事,我心裡有數,就不勞親家老爺廢心了。&rdo;江老太爺為連累伯府道歉,老夫人道,&ldo;伯府受牽連,怪隻怪伯爺重情重義,歸根究底,也怨不得你,但是清韻的親事,我自有主張。&rdo;江老太爺也皮薄的很啊,老夫人都這麼說了,他還能怎麼着?所以,沐清柔她們來,隻是告訴她,&ldo;你和大姐姐想江老太爺幫你說親,這如意算盤還是盡早歇了,老夫人是不會同意的。&rdo;說着,她頓了一頓,道,&ldo;老夫人已經給你挑中兩家了,如果不出意外,其中一個就是咱們未來的三姐夫了。&rdo;沐清雪睜大一雙琉璃眼,問道,&ldo;五妹妹,是哪兩家啊,我們怎麼都沒聽說?&rdo;沐清柔笑道,&ldo;我也是剛聽娘親說的,本來老夫人還有些猶豫,畢竟兩家都不是上上之選,這不,江老太爺一插手,老夫人一怒,打算這兩日就定下了。&rdo;沐清芷望着她,迫不及待的問道,&ldo;五妹妹倒是快說啊,是哪兩家啊?&rdo;沐清柔就笑道,&ldo;一家是定遠将軍府,一家是鄭國公府。&rdo;沐清柔一說完,沐清芷就倒抽了一口氣。清韻再傻,也知道這親事有多差勁了。她雖然繼承了沐清韻的記憶,可是對定遠将軍府和鄭國公府還真的沒什麼印象。她看了青莺和喜鵲一眼,兩人臉色比她抄佛經的紙還要白。青莺眼睛通紅,&ldo;定遠将軍今年二十五,已經娶過兩房嫡妻了,都被他給克死了,嫡妻生了個女兒,填房生了個兒子……&rdo;青莺哽咽的說不出來話,喜鵲接着道,&ldo;鄭國公府大少爺,纨绔成性,原先和刑部尚書府千金定的親,結果成親前三個月,傳出鄭國公府大少爺給青樓花魁贖身,做了外室,還有了身孕。&rdo;&ldo;兵部尚書府退了親,鄭國公夫人氣的病倒在床,鄭國公府大少爺被逼無奈,等外室把孩子生了之後,就把外室給賣了,可是死性不改,還是流連青樓酒肆,兵部尚書府退親之後,再說親就困難了……&rdo;這哪是兩門親,根本就是兩個大火坑,不論哪一個,都能燒的三姑娘粉身碎骨啊!狠心青莺和喜鵲每說一句,清韻的臉便蒼白三分。等喜鵲說完,清韻已經頭暈目眩,要不是扶着書桌,估計都能摔了。喜鵲泣了鼻子,扶着清韻道,&ldo;不會的,老夫人不會這麼狠心的……&rdo;清韻慘笑一聲,覺得身子冰冷。看清韻痛苦,沐清芷就覺得解氣,心情莫名的痛快,她笑道,&ldo;其實老夫人對三妹妹你已經不錯了,你看看大姐姐嫁的,好歹未來的三妹夫四肢健全。&rdo;這是勸人嗎,這根本就是捅刀子!清韻穩住身子,之前她還會擠出幾抹笑來,這會兒連笑都擠不出來了。為了伯府能恢複侯爵,老夫人和大夫人的心當真是夠狠啊。從沐清淩哭着上花轎起,沐清韻不是早有心裡準備了嗎,伯府拿她們聯姻,肯定嫁的要麼是京都望族,要麼就是手握實權,以她的才學性情,若是對方沒點問題,除非腦袋被門夾了才會看的上她,看的上伯府。清韻自嘲的想,其實嫁了也好。親事再差,也還是有可取之處的,不是嗎?嫁給定遠将軍府,嫁過去就做娘,有兒有女。嫁給鄭國公府更好,大少爺喜歡美色,他就是養幾十幾百個外室,她最多不攔着,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就是了。總比整天呆在佛堂,不是抄家訓就是抄女誡佛經強。清韻擡手,抹去眼角一滴淚珠,蒼白臉色恢複了些許。沐清柔幾個來,就是來打擊清韻,看她心灰意冷的樣子,如今看到了,心情也舒暢了,加上佛堂清冷,沒什麼好待的,就都走了。臨走之前,還不忘撒兩把鹽,&ldo;看來三姐姐快要出嫁了,我們得趕緊給她準備添妝才是呢。&rdo;三個人有說有笑的商量繡什麼添妝走了。等她們走後,青莺哭着道,&ldo;不會的,伯爺肯定會回來阻止姑娘的親事的……&rdo;清韻擺擺手,示意她們别說了,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伯爺離京辦差,少說也要三個月才回來,他才走了一個月不到,怎可能會回來?便是回來了又能改變什麼,要是老夫人和大夫人把親事定了,伯爺就算要求老夫人退親,老夫人會退嗎,她要以死相逼,父親還能為了她不顧老夫人的死活了?清韻喉嚨一癢,猛咳了起來。青莺和喜鵲抹了眼淚,趕緊端茶給清韻喝。在清韻瞧不見的地方,兩丫鬟互望一眼,眸底就一個意思,得把清韻看好了。她們怕清韻接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春晖院,内屋。老夫人坐在镂空花鳥銅鏡前,看着鏡子中眼角滿是皺紋的自己走神。孫媽媽幫她取下頭上的發簪,一邊道,&ldo;老夫人,你早飯就吃的不多,午飯又沒吃兩口,身子怎麼受的了,奴婢讓丫鬟頓了些燕窩,午睡前,用上兩口吧?&rdo;孫媽媽說着,丫鬟紅綢便端了燕窩粥上來。孫媽媽接過,要遞給老夫人。老夫人擺擺手,&ldo;沒胃口。&rdo;孫媽媽還欲在勸,老夫人就開口道,&ldo;我知道你忠心,端下去吧。&rdo;孫媽媽隻好把粥碗又端給紅綢了。老夫人看着鏡子裡雙眸無神的自己,嘴唇動了動,&ldo;當初把清淩嫁了,他三個月沒喊過我一聲母親,這一次,怕是一輩子了。&rdo;那個他,指的是伯爺。孫媽媽在心底一歎,道,&ldo;老夫人也是為了伯府好,伯爺會明白的。&rdo;老夫人閉上眼睛,沒有說話。孫媽媽猶豫再三,終是開口了,&ldo;老夫人,大姑娘嫁給定國公府大少爺也有一年多了,定國公府是說幫了伯府說好話,可到底是真說了還是假說,誰又知道,奴婢隻知道,大姑娘嫁了之後,伯府沒有半分好轉,難保三姑娘嫁了之後也一樣,您又何苦為了那兩分希望和伯爺離了心?&rdo;老夫人睜開眼睛,看了孫媽媽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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