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從衛昭的嘴角不停往外湧,他死死盯着裴琰的面容,眼神淩厲,狠狠道:&ldo;姓裴的,你欠我的,你要記得還,不然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rdo;不等裴琰反應,衛昭已抓起他的手腕,猛喝一聲,裴琰手中長劍,深深地刺入了衛昭肋下。裴琰大驚,衛昭噴出一口鮮血,面色愈發蒼白,他卻努力高昂着頭,斜睨着裴琰,冷冷一笑,低聲說道:&ldo;少君,咱們來世,再做朋友吧―――&rdo;裴琰驟然明白過來,他大喝道:&ldo;不可!&rdo;急速伸手抓向衛昭,但衛昭已身形急旋,用盡全身最後的力量,一腳,踢上了裴琰胸前。裴琰隻覺一股大力将自己往後踢飛,他下意識地伸手,&ldo;嘶&rdo;聲響起,他隻來得及将衛昭的白袍扯下一截,轉瞬便飛出靈殿,飛向半空,直向方城下倒飛而去。寒風中,裴琰在空中向後疾飛,他眼呲欲裂,眼中所見的最後景象,是衛昭白衣染血,立于靈殿中,好像對自己笑了一笑。&ldo;少君,咱們來世,再做朋友吧―――&rdo;這句話,不停在裴琰耳邊回響。他腦中一片混亂,隻是下意識借衛昭這一踢之力控制身軀,在方城的牆城上急點,向方城下墜落。那白色身影,越來越遠,遠得就象隔着一道河,河這邊是熱鬧的,溫暖的生,那邊,卻是冰冷的,無邊無際的地獄―――冬日的晴空,仰面看去,透着幾分慘淡的藍。裴琰落下方城,從高處落下的巨大沖力讓他不得不在地面急速翻滾,&ldo;咔&rdo;聲輕響,肩胛劇痛。痛楚中,翻滾間,他的眼前,一時是慘淡的藍,一時是染血的白,一時又是方城城牆那陰晦的暗紅‐‐&ldo;轟!&rdo;似萬千惡靈由地獄洶湧而出,地面,顫了一顫。随着這一聲巨響,一團似蘑菇般的火雲,在方城上緩緩綻放,如同地獄之花,盛開在最聖潔的祭壇。縱是有兩條引線被斬斷,這最後一根引線所引爆的火藥仍讓方城的一半轟然而倒,靈殿也塌了一角。熱浪,似流水般滾滾而來,裴琰盡力翻滾着,遠離這股熱浪。瓦礫碎石,漫天而飛,不停落在他的面上、身上。烈焰,沖天而起,将整個靈殿吞沒。遙望着裴琰身形飄飛遠去,衛昭怆然一笑。他再也無力支撐搖搖欲墜的身軀,向後退出幾步,倒在了皇帝身邊。&ldo;轟!&rdo;一聲巨響,爆炸讓靈殿劇烈搖晃,頭頂的梁柱&ldo;吱呀&rdo;着一根根倒下,有一根砸在皇帝腿上,皇帝痛得醒轉來。沖天的烈焰已将靈殿包圍,皇帝炙熱難當,提起最後一絲力氣向暗道口爬去。衛昭意識模糊,本能下撲上皇帝身軀,死死地扼住了皇帝的腰。皇帝早已無力掙脫他的扼制,也漸漸陷入臨終前的迷亂,他眼前模糊,喘氣聲如同一個行将就木的老人:&ldo;三郎,朕恕你無罪,你和朕一起走―――&rdo;衛昭恍若未聞,再将皇帝的腰抱緊了幾分。烈焰,燃入靈殿,灼骨的疼痛逐漸将二人吞沒。原來,這就是烈焰噬骨的痛楚;原來,這就是鳳凰涅槃的痛楚―――衛昭覺體内的血就要流失殆盡,碧玉發簪&ldo;珰&rdo;地一聲從發間滑落,他的長發被火焰鼓起的風卷得亂舞,如黑色的火焰,凄厲、慘烈。他仰天狂笑,鮮血不斷由嘴角往外湧:終于,解脫了―――熊熊烈焰中,一把高亢激越的歌聲穿雲裂石:&ldo;鳳兮凰兮何日複西歸,煌煌其羽沖天飛,直上九宵睨燕雀,開我枷鎖兮使我不傷悲。鳳兮凰兮從此不複歸,生何歡兮死何懼,中道折翼兮使我心肝摧。鳳兮凰兮何時複西歸,浴火涅磐兮誰為泣涕?&rdo;悲怆入骨的歌聲,似乎還帶着掙脫枷鎖的無比喜悅,漸漸地低了下去,細如遊絲,最後慢慢湮沒于熊熊烈焰之中―――裴琰已無力翻滾,他劇烈喘息着,仰面倒于地上,遙望方城上沖天的烈焰,下意識伸出手去,低聲喚道:&ldo;三郎!&rdo;他五指松開,緊攥着的白色袍袖被寒風吹得卷上半空,飒飒揚揚,飛向那熊熊烈焰。冬陽下,他仿佛見到那雪白的面容正在烈焰後微笑,仿佛再聽到他留在這塵世最後的聲音。&ldo;少君,咱們來世,再做朋友吧‐‐&rdo;寒風中,有什麼東西,自裴琰眼角滑落,沁過他的耳際,悄無聲息地滲入塵土之中。一、臨機應變顯彰門兩邊,文武百官,急速趕來的禁衛軍和光明司們,都看到了方城上的那一幕‐‐忠孝王裴琰躍向聖殿,搏殺間一劍刺中衛昭,但被衛昭臨死前一腳踢上半空;&ldo;轟!&rdo;一聲巨響,人人抱頭躲避,當他們狼狽爬起時,方城上已是烈焰騰空,衆人還沒反應過來,殺伐聲自皇陵東側震天而來。不多時,在皇陵外守候的禁衛軍被數千人逼得退至玉帶橋前,不停有人呼道:&ldo;莊王謀逆!河西軍反了!&rdo;衆臣眼見将禁衛軍逼得步步後退的精兵,領頭之人正是高成,便都驚慌不已,抱頭鼠竄。偶有幾個武将大聲上前,也被潰退的禁衛軍沖得站立不穩。高成厮殺間見方城内烈焰熊熊,濃煙滾滾,絕望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強撐着率兵前突,隻盼莊王能逃得一劫,這樣他們還能有一線生機。但身後漫天追來的喊殺聲,将他最後這絲希望徹底毀滅。肅海侯率着三萬人馬,把河西軍最後的兩千餘人逼到玉帶河前拼死抵抗。姜遠也率着光明司衛由方城内攻出來,将河西軍殘兵圍在中間。高成面色蒼白,仰天長歎:&ldo;罷了!&rdo;他猛然暴喝:&ldo;住手!&rdo;肅海侯卻是冷冷一笑,望着垂死掙紮的河西軍,右手高舉,自齒間迸出斬鐵截鐵的一句:&ldo;河西軍謀逆,奉聖谕,格殺勿論!&rdo;摧裂山河般的殺氣,如風卷殘雲。不到片刻,河西軍便悉數倒于血泊之中。高成身形搖晃,長刀拄地,狠狠地盯着肅海侯。肅海侯面色平靜,右手一攤,接過部下遞上的強弓,吐氣拉弓,灰翎如閃電般,&ldo;噗&rdo;聲響後,高成身形後飛,落于玉帶河中。肅海侯擲下強弓,急速道:&ldo;快,護駕!&rdo;董學士也終于顫顫巍巍爬起,連滾帶爬奔到方城前。但此時,烈焰已映紅了半邊天空,方城成了一片火海,埋藏着的火藥被不斷引燃,不時發出巨大的爆炸聲,裡面的人再無任何生還可能。董學士雙膝一軟,匍伏于地,痛呼道:&ldo;皇上!&rdo;随着他這一呼,數萬人齊齊痛哭,哀聲響成一片。震天的痛哭聲中,裴琰清醒過來,他伏地向前爬行數步,悲呼道:&ldo;皇上!太子!臣無能,臣沒能救駕啊!&rdo;衆臣親眼見他護着太子逃開香爐,看着他手刃衛昭,卻仍未能救出皇帝和太子,都悲從中來,再度放聲痛哭。裴琰哭得一陣,慢慢爬起來,可腳下一個踉跄,跌倒在地,他又掙紮着爬了起來,轉身走向顯彰門。他渾身是血,一瘸一拐,身上還沾滿了碎土石屑,面上神情悲痛萬分,淚水長流。肅海侯在顯彰門前跪地痛哭,眼睛卻緊盯着踉跄走來的裴琰。董學士回轉頭,向肅海侯微微搖了搖頭。肅海侯正有些猶豫,隻聽得南面劍甲輕響,靴聲橐橐。他急速站起,但見數千人戎裝輕甲,擁至玉帶橋前。這數千人陣形齊整,一至玉帶橋前,便如鷹翼般散開,展護左右。他們雖人數遠少于肅海侯的人馬,但氣勢懾人,散發着鋒銳無比的殺氣。裴琰面上滿是悲痛之色,哽咽道:&ldo;你們怎麼來了?&rdo;童敏快步過來,大聲道:&ldo;莊王的人在京城謀逆,我等恐聖上有難,特來勤王護駕!&rdo;裴琰揮淚泣道:&ldo;可惜,來遲一步了!&rdo;他緩步走過玉帶橋,肅海侯身形動了動,董學士再向他搖了搖頭,肅海侯也知長風衛既然趕到,已無法下手,再說裴琰當衆救駕除奸,亦無借口除他,隻得一聲暗歎,退回原處。裴琰滿臉淚水,腳步踉跄。童敏忙與數十名長風衛一擁而上,将他接回陣中。裴琰放下心來,又轉身面向方城,伏地痛哭:&ldo;皇上,太子!&rdo;長風衛們也齊齊跪下,靴甲之聲,不絕于耳。此時,姜遠也帶着人進到方城查探一番出來,大哭着向董學士拜倒,衆臣終知皇帝和太子再無生還可能,更是哭聲震天。董學士哭得一陣,起身大聲泣道:&ldo;皇上既已薨逝,國不可一日無君‐‐&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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