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慈仰起頭,輕哼一聲,邁入房去,身形交錯間,裴琰正望上她烏黑的瞳仁,那瞳仁中有着俏皮和嬌矜的光芒,在他面前一閃而過。&ldo;江姑娘在這裡,可還住得習慣?&rdo;裴琰悠然步入房中。江慈往桌前一坐,也不看他,将胭脂水粉等收入梨木紋盒,心裡反複念叨着:大閘蟹,死大閘蟹,打傷我,派人監視我,讓那丫頭套我的話,查我的底,卻還在這充好人,讓你天天當大閘蟹,讓人和酒吃下去。她心裡腹诽不斷,面上卻淡淡道:&ldo;勞相爺挂念,我一介平民女子,實是不敢當。&rdo;裴琰負手在房中轉了一圈,轉過身,見江慈正趴在桌上,雙腮如雨後的桃花,右手如剔透的春蔥,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他疑慮更甚,索性走到桌前,輕撩衣襟,在江慈對面坐下,微笑道:&ldo;江姑娘,那夜是我魯莽,未看清楚便下了重手,累得姑娘重傷,實是過意不去。&rdo;江慈擺手道:&ldo;也是我不好,為了看戲,爬到那樹上去。我又武功低微,不知有人躲在我的上方,讓相爺把我當成賊子,又被那賊子當成逃跑的墊腳石,是我自己倒楣,相爺不用放在心上。&rdo;裴琰正容道:&ldo;總是我下手太重,才讓江姑娘受了這一個多月的罪,這個禮,是一定得向姑娘賠的。&rdo;江慈撇撇嘴:&ldo;算了算了,你是堂堂相國,這樣沒聲氣地給我賠罪,我可擔當不起。再說我住久了,吃你的,用你的,我這人面子薄,也過意不去。最好呢,你明天讓人送幾隻平陽湖的大閘蟹和幾壺菊酒過來,我嘗嘗鮮,就拍手走人,你我互不相欠。&rdo;&ldo;江姑娘要吃大閘蟹,我自會令人送上。但姑娘傷勢尚未痊愈,總得再耐心在我這相府呆上一段時日,等身子大好了,我再派人送姑娘回家。&rdo;江慈嘟嘴道:&ldo;這倒不用,反正我也無家可歸,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江湖遊俠生活。從此你我,宦海江湖,天涯海角,上天入地,黃泉碧落,青山隐隐,流水迢迢,生生世世,兩兩相忘―――&rdo;裴琰盯着江慈,見她微微嘟起的紅唇如海棠花般嬌豔,一串串詞語從那裡迸出,越說越是離譜,嘴角玩味笑意更濃。他索性靠上椅背,待江慈換氣的時候猛然俯身向前,雙手撐到她的面前,緊盯着她。江慈正是換氣之時,不由吓得噎了一下,氣息不順,劇烈咳嗽起來。裴琰揶揄道:&ldo;看來江姑娘傷勢還真是沒好,你還是安心在我這相府住下,反正我家大業大,也不缺姑娘這一份用度。&rdo;江慈咳得滿面通紅,狠狠地瞪向他。他呵呵笑着站起來,行到門口,微微轉身:&ldo;大閘蟹和菊酒均為傷身之物,為姑娘傷勢着想,我還是過幾天再讓人送過來。&rdo;說着從容轉身,負手而去。江慈瞪着他遠去的挺拔身影,咳嗽漸止,忍不住做了個鬼臉,轉瞬又笑了起來。裴琰步出院門,安華悄無聲息地走近,默然行了一禮。裴琰停住腳步,道:&ldo;輕身功夫,也瞧不出是何門派嗎?&rdo;&ldo;是。&rdo;安華低頭道:&ldo;奴婢故意引她追趕,但瞧她身法,不象奴婢所知的任何門派的身法。&rdo;&ldo;日常說話,就沒有一絲破綻,找不到一點線索?&rdo;&ldo;是,相爺。她隻說是住在荒山野嶺,師父去世後便下山遊曆,師父的姓名她也不知,隻知叫師父。再問她住在哪裡,她說她也不知,下山後走了數百裡才到的南安府。她句句話都似語出天真,毫不作假,但偏讓人找不到一點入手的地方。&rdo;裴琰冷笑道:&ldo;她小小年紀,心機如此之深,倒真是不簡單。&rdo;安華頭垂得更低,不敢出聲。裴琰再想了想,道:&ldo;她既有如此心機,你也不用再套她底細。讓院子外的人變明為暗。&rdo;&ldo;是。&rdo;涼風徐來,裴琰覺先前在靜王府中喝的菊酒酒勁上湧,面上有些發熱,思忖片刻,往西園子方向行去。此時一彎殘月如鈎,斜挂在如墨天空。裴琰将衣口略略拉松,任冰涼的夜風拂去些許酒意,邁入西園。見崔亮側依于竹椅之中,翹着二郎腿,一盤水煮花生擺于椅前,正左手握着酒壺,右手将花生剝開彈入口中。裴琰笑道:&ldo;子明好興緻!&rdo;崔亮也不起身,右手将身側竹椅向前一推,裴琰足尖在地上一點,身形盤旋,似斂翅飛鷹,輕巧地落在椅中,右手一伸,正好接住崔亮抛來的酒壺。他望着手中酒壺,苦笑一聲:&ldo;我可是剛飲了數壺菊酒回來的,子明這雕酒,隻怕我承受不起了。&rdo;崔亮将身前碟子一撥,裴琰右手将酒壺擲回給他,再一抄,将碟子穩當抄于掌心,撚了幾粒花生,邊剝花生邊道:&ldo;聽裴陽說,這段時間,為救那丫頭,辛苦子明了。&rdo;崔亮揚了揚下巴,張口接住右手抛出來的花生,邊嚼邊含混道:&ldo;相爺說這話,可是嫌我在這西園住久了?&rdo;裴琰微微一笑,放松身軀,靠上椅背,望上天際疏朗的星月:&ldo;不瞞子明,我還隻有到你這西園子來,才感覺自己不是什麼左相。若是連你也走了,我這相爺,可做得越發無趣。子明還是來幫我吧,也讓我能喘口氣。&rdo;崔亮笑了一笑,面容平靜,心中卻湧上些許嘲諷之意。相處兩年,崔亮對眼前這位左相知之甚深。此人絕頂聰明,剔透玲珑,他能少年得志,平步青雲,固與其行事狠辣、為人堅韌、有魄力夠手腕有關,但最重要的,還是其對權勢極強的渴望和對名利天生的執着。這人是天生的獵人,對狩獵權勢有着無比的狂熱。在這波谲雲詭、步步驚心的權力場,他不僅不會感到厭倦,反而如魚得水,樂此不疲,在傾軋搏殺的過程中獲取無窮的樂趣。他若真是感到這左相做得無趣,隻怕也無力再撐起這深不見底的相府,更無法再站在這世人矚目的高處。崔亮斜靠着椅背,懶洋洋道:&ldo;所以說,還是我一介布衣過得自在,相爺若是哪天緻休了,不如我們結伴雲遊天下,也未嘗不是一件樂事!&rdo;裴琰見他又避過話頭,心中微惱,面上卻仍是和煦笑着:&ldo;好啊,能與子明結伴遊天下,想來必是另一番美妙境界。&rdo;他又歎了口氣:&ldo;唉,我現在就是想甩手走人,隻怕也不行。朝中局勢錯綜複雜,武林風起雲湧,影響到軍中形勢,我實是有些力不從心,偏手下人,沒幾個讓我省心的。&rdo;崔亮并不接他的話頭,忽然俯過身來,細看他胸前那個胭紅的&ldo;爪印&rdo;,半晌後蹙眉道:&ldo;相爺,我還奇怪你為何一直不娶妻納妾,原來是在外面有了貼心人了。&rdo;裴琰低頭一看,哭笑不得,索性将外袍脫了下來,望着袍子上那個張牙舞爪的紅印,想起此刻自己說不定正被某人罵成大閘蟹,唇角忍不住微微上翹。崔亮看着他略帶冷酷與玩味的冷笑,還有那俊眉星目中天生的傲氣,忍不住暗歎了一口氣,高高地舉起了酒壺,酒箭在空中劃過,直灌入喉中。院中高大的銀杏樹被夕陽罩上一層淡淡的金色,江慈在院中踱來踱去,不時望向銀杏樹。安華坐于房門口的小凳上,笑道:&ldo;江姑娘,你這樣走來走去,半個時辰了,不嫌累嗎?&rdo;江慈望着銀杏樹上的那個鳥窩,眉間隐有擔憂:&ldo;都一天一夜了,大鳥還沒飛回來,小鳥會不會餓死?&rdo;安華一笑:&ldo;江姑娘倒是心善。我還從來沒有注意過,這鳥是什麼時候在這樹上搭巢的。&rdo;崔亮進了院門,見江慈正仰頭望天,湊過來笑道:&ldo;在看什麼?&rdo;江慈吓了一跳,直起身,正對上他明亮的眼睛,她笑了笑,又指向大樹:&ldo;那樹上的大鳥,一天一夜沒有飛回來,隻怕是出了變故,我怕那些小鳥會餓死。&rdo;廊下的安華笑道:&ldo;崔公子,江姑娘都看了一整天了,那大鳥再不飛回來,得請崔公子給她看看脖子才行。&rdo;崔亮眯着眼望向樹梢,隐見枝桠間有一個鳥窩。也不說話,将長衫下擺掖在腰間,便往樹上攀去。他雖習過武藝,卻與武林正宗門派出身的人無法相比,輕功更是不佳。偏那銀杏樹幹較直滑,無着腳之處,他攀得一段,便滑落下來。江慈笑彎了腰:&ldo;崔公子,好象你是屬猴的吧,怎麼連看家本領都忘得一幹二淨了?&rdo;安華&ldo;卟哧&rdo;一聲笑了出來。崔亮也不氣惱,聳聳肩,攤手道:&ldo;我這猴子誤入紅塵二十一年,未曾建功立業,倒還忘了看家本領,實是汗顔啊!&rdo;江慈笑罷,也來了興趣,她提氣縱身,雙臂急攀,借力上飄,向銀杏樹頂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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