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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功上佳，莊内管家仆從們正忙着招待客人，誰也不曾注意于她，居然讓她從莊子西面翻牆而入，不多時順利溜到了廚房。香氣撲鼻，江慈咽了咽口水，見廚房人來人往，仆從們不斷将酒水飯菜端了出去，想了想，索性大搖大擺走了進去。一廚子見她進去，愣了一下，道：&ldo;這位―――&rdo;&ldo;有沒有什麼好吃的點心？我肚子餓了，師父叫我自己到廚房找東西吃，她正忙着商議正事。&rdo;江慈笑道。廚子們曾聽人言道峨嵋派掌門極為護犢，有幾位俗家小弟子更是時刻帶在身邊，忙堆笑道：&ldo;小師妹自己看有什麼合意的，就端去，隻怕做得不好，不合小師妹的口味。&rdo;江慈笑了笑，走到點心籠前，揭開籠蓋，取了兩籠點心，順手又從櫃中取出一小壺酒，施施然走了出去。她在莊中東轉西轉，見一路上山石樹木無不應勢而布，疏密有緻，隐含陣形。記起先前在桂花樹上遙見到的莊内布局，終在夜色黑沉時轉到莊子南面的竹園，盤腿在竹林中坐了下來。她喝了一小口酒，又吃了幾塊點心，嘟囔道：&ldo;這武林大會也沒什麼好玩的，哪有什麼仗劍風流、持箫高歌的俠客，多的是粗俗之人，隻知道吃吃喝喝，我看，得改成吃喝大會才是。&rdo;正嘟囔間，她面色一變，将點心和酒壺迅速卷入懷中，身形拔地而起，如一片秋葉在風中輕卷，又悄無聲息地挂于竹梢。兩個人影一前一後走入竹林之中，其中一身形稍高之人四周望了望，猛地将矮小之人壓在竹上，劇烈的喘息聲和吮啜聲響起，江慈本能地閉上了眼睛。女子嬌喘連連，嗔道：&ldo;這麼猴急！昨夜怎麼不來，讓我幹等了半夜。今夜夫人那裡我當值，馬上又得回去。&rdo;男子喘着粗氣道：&ldo;現在就是天王老子來了，我也不理。&rdo;說着雙手伸入女子衣間。女子咭聲一笑，腰肢扭着躲閃。男子将她抱住：&ldo;好蓮兒，心肝蓮兒，想死五爺了，你就從了五爺吧。&rdo;便欲去解那女子的裙帶。江慈隐在竹梢，緊閉雙眼，心中暗暗叫苦，怎麼喝個酒都不安甯，還撞上一對偷情的鴛鴦。卻聽得那蓮兒&ldo;啪&rdo;地将五爺的手打落，一把将他推開，冷哼一聲：&ldo;五爺先别急，我有一句話問五爺。五爺若是答得不順我的意，以後蓮兒也不會再來見五爺。&rdo;那五爺一愣，見蓮兒說得鄭重其事，忙道：&ldo;蓮兒有話盡管問，我岑五對蓮兒一片真心，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rdo;蓮兒整了整衣裙，遲疑片刻，似是有些傷心，低低道：&ldo;五爺，你是想真心和蓮兒相守一生，還是隻圖蓮兒這身子和暫時的歡愉？&rdo;岑五忙上前摟住蓮兒，指天發誓：&ldo;我岑五自是要與蓮兒姑娘厮守一生，永不相負，若有違誓言，必遭―――&rdo;蓮兒伸手掩住他的嘴唇，柔聲道：&ldo;五爺不必發誓，蓮兒信你便是。隻是，眼下有件事，需得五爺依蓮兒所言才是。&rdo;&ldo;蓮兒請說，岑五一定辦到。&rdo;蓮兒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符包，放入岑五手中，嬌聲道：&ldo;這是蓮兒昨日陪夫人去敬慈庵進香時，向主持師太求來的。師太說這個叫&lso;一心符&rso;，能讓女子的意中人對她一心一意，永不變心。五爺若是心中有蓮兒，就請時刻帶在身邊，這樣便會對蓮兒一心一意，蓮兒也自會對五爺百依百順―――&rdo;說着慢慢偎入岑五懷中。岑五嬌人在抱，芳香撲鼻，他将符包揣入懷中，喃喃道：&ldo;岑五必不負蓮兒一片心意，這符，自是要時時帶在身邊的。&rdo;說着雙手漸漸有些不安份。蓮兒卻突然掙開他的懷抱，喘道：&ldo;不行，夫人那裡，我得趕緊回去，莊主若是回來了，不見我在夫人身邊伺候，必有嚴懲。&rdo;岑五聽到&ldo;莊主&rdo;二字，打了個寒噤，蓮兒紅唇在他右頰上輕觸一下，身形妖娆，出林而去。他原地怔了半天，歎了口氣，步出竹林。待他身影消失，江慈跳下竹梢，側頭自語道：&ldo;一心符？世上真有這種東西嗎？明天我也去敬慈庵求上一個。&rdo;二、秋水易寒一輪潔白的月溫柔地照在長風山莊的竹林内。江慈坐于草地上，喝下一口花雕，仰頭望着明月，湧上一陣淡淡的憂傷：師父，您在那裡，還好嗎？絲竹之音穿透夜空送入她的耳中，她抛開這淡淡的憂傷，身形一晃，從竹林中躍出，穿林過院，從菊園旁的圍牆躍出。莊前平月湖前的高台之上，月琴婉轉，二胡低訴，一小生，一花旦，竟唱上了一出《别三郎》。那花旦有一把極好的嗓子和曼妙的身段，一擡眼，一甩袖，都是無盡的風情。她回眸轉身間，長長的鳳眼盡顯妖娆秾豔，櫻唇吞吐，字字句句如玉珠落盤，聽得台下數百江湖豪客如癡如醉，彩聲連連。江慈素喜戲曲，看得眉開眼笑，将酒壺往懷中一揣，端着兩籠點心，一邊看着戲台，一邊找了個空位坐下。她剛坐定，旁邊一女子冷冷道：&ldo;這位小師妹，這是我們峨嵋的座位，你們青山的，在那邊。&rdo;江慈這才發現自己坐的這一桌有數位道姑，桌上也盡是些素菜冷食。其中一位道姑冷哼一聲：&ldo;這武林，真是越來越不象話了。&rdo;另一道姑點頭道：&ldo;師姐說得是，不知是盟主太年輕了，還是我們這些人老了，簡直是世風日下！這些年輕人都不知道尊敬長輩，是個位子就搶着坐。&rdo;江慈知她們誤會自己是青山派弟子，笑了笑，端着點心走開，在人群中穿來穿去，也未找到一處既能安心用食又能看戲的地方。索性退出人群，四處望了幾眼，發現菊園西側有一棵參天古樹，正對戲台，不由喜上眉梢。她越過菊園，在那棵大樹下停住。将兩籠點心并作一籠，咬住竹籠，雙手急攀，借力上飄，不多時，便攀到了枝桠處。江慈坐于枝桠間，取下口中竹籠，放于膝上，望着一覽無遺的戲台，得意地笑了笑。她從懷中掏出酒壺，一邊喝酒，一邊吃着點心，不時随着台上的花旦輕唱上兩句，倒也悠然自得。正看到得意時，秋風吹過，将她右邊的一叢樹葉吹得在眼前搖晃。她皺了皺眉，四顧一番，見上方還有一處枝桠，似是視野更為開闊，又将竹籠咬于嘴中，攀住樹枝，身子向上一翻。堪堪在那處落定，一個黑影突現于眼前，江慈猛然一驚，口中咬着的竹籠眼見就要掉落，忙伸手接住，身形未免有些不穩，向坐于枝桠間的那人倒去。那人見她倒過來，左袖一拂，她身子又向另一邊倒去，頭正好撞在樹幹上，&ldo;啊&rdo;聲尚未出口，一股勁風讓她呼吸一窒，暈頭轉向，半晌後才發覺自己竟被那人點了穴道，放于枝桠間。江慈氣極，無奈啞穴被點，罵不出聲，不由狠狠地瞪向那人。月色下，她侬麗的雙眸泛着點水光，襯着白玉般的臉龐，如一朵滾動着晶瑩露珠的芍藥，那人目光為之一凝。江慈再狠狠地瞪向他，他見她瞪得有趣，又覺若是此刻殺她滅口有些不妥，便湊近她耳邊，以極輕的聲音冷聲道：&ldo;我先來的，這處便是我的地盤，少不得委屈你一下了。&rdo;江慈氣得一噎，怒極後忽然平靜下來，沖那人盈盈一笑，不再理他，轉頭專心看戲。她啞穴和四肢穴道被點，隻頭頸能自由轉動。看着台上花旦正如泣如訴，哀婉萬狀，想起師姐，刹那間忘卻了穴道被點，随着月琴和管弦之聲搖頭晃腦，頗具韻律。身後那人看得片刻，正待湊到她耳邊說話。她早有準備，用力将頭向後一撞，那人怕躲閃間弄出聲響，猶豫了一下，便被她撞到鼻子，不由伸手将她往樹下一推。江慈一時氣惱，用頭撞他，未料他竟将自己往樹下推去。這樹極高，自己穴道被點，跌落下去，不死也得殘廢，眼見已落下樹叉，不由閉上眼睛，哀歎小命不保。正哀歎間，忽然腰間一緊，竟又被那人拎住裙帶，提上樹梢，重又坐回枝桠間。江慈離家出走，一人在江湖上遊蕩，仗着輕功不錯，人又機靈，未曾遇到過真正的驚險。不料今日為看戲曲，爬到這高樹上，竟遭人暗算，還被他這般戲弄，實是生平奇恥大辱，不由将頭湊到這人面前，死死地看了他幾眼。月光似水，透過樹梢，灑于那人面上。江慈朦胧間隻見他面上神情僵硬，五官模糊，顯是戴了人皮面具。整個面容，隻見那雙眼眸，如黑寶石般熠熠生輝。她再上下掃了幾眼，覺他即使是坐在樹杈間，也仍讓人覺其身形修長挺秀、柔韌有力，又有一種迷蒙清冷之意。那些碎落的月光灑在他的肩頭，整個人如清俊出塵的壁月，又似寒冷孤寂的流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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