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下一刻蓦然擡手,在聞牽枳舉起手的時候準确地鉗住了聞牽枳的手腕。
然後他看着聞牽枳因為疼痛而扭曲的臉,緩緩地擰動手臂。
賀滄笙走到望羲庭院門口的時候,正看見廊下蘇屹鉗着聞牽枳的脖子。
邊兒上的丫鬟亂作一團,試圖分開兩人,卻都被蘇屹擡起另一隻手臂,輕易地推擋開了。許連翹在慌亂中被推倒,正歪在地上,拽着絆腳的鬥篷試圖起身。
雖是離得遠,賀滄笙依然看見了蘇屹眼中如刀鋒淩厲的戾色。
原來這才是少年真正的樣子。
蘇屹迅速地收緊手指,冷靜地看着聞牽枳雙目充血,張着嘴卻說不出話來。他心中有千言萬語争先湧上,想反駁,欲怒罵,卻在這時候盡數被吞咽下去,全部化作了這一刻的暴虐。
少年一身白袍,個高腿長身型挺闊,站在兩位侍君和丫鬟中間,格外搶眼。
賀滄笙情不自禁地抿起了嘴角。
她了解自己後院的人,今日這事定是聞牽枳拉着許連翹來找蘇屹的不痛快,卻不想踢到了鋼闆,這才鬧出了這樣的動靜。
此時的聞牽枳已經被蘇屹提得幾乎雙腳離地,面上已見青紫。賀滄笙眼看着聞牽枳的掙紮幅度減小下去,才跨進院門。
她今日沒力氣多說,身後的芙簪先呵斥道:“殿下駕到,爾等這是在做什麼!”
此聲一出,滿院的下人呼啦啦跪了一地。許連翹也終于爬起了身,匆忙行禮道:“妾身參見殿下。”
蘇屹還掐着聞牽枳,隻是緩緩地朝着賀滄笙的方向扭過了臉。他的側頸和手背上爆出了筋脈,一雙星眸都顯出赤紅。
賀滄笙進入廊下,就這麼看着他。
冬日天黑得早,将出的夜色灑在她肩上,映着她毫無血色的臉頰。她此刻散了笑意,鳳眼裡隻剩下一種悲喜難測的寂靜。
蘇屹站在這樣的寂靜裡,緩緩松開了手。
他垂下了手臂,卻沒有對賀滄笙行禮。聞牽枳就趴在腳下,正狼狽地急促咳喘,蘇屹卻沒有從賀滄笙臉上移開目光,筆直地站立。
賀滄笙與蘇屹對視了半晌,随後緩緩地垂下目光,看向了地上好不容易撐起身的聞牽枳。
聞牽枳緩過了氣,楚楚可憐地擡起頭,正要向賀滄笙訴苦,便聽殿下居高臨下地問道。
“誰準你們進來的?”
聞牽枳被當頭棒喝,他是真沒想到賀滄笙不但沒責備蘇屹,還反而來質問自己。
“殿下,妾身冤枉!”他有些慌神,“是、是蘇侍君,是他傷了妾身!”
“自己進的院子,冤枉什麼?”賀滄笙聲音低沉。
“是,是妾身自己來的……可妾身隻是想來看望蘇侍君,絕無惡意!”聞牽枳膝行了半步,喉中帶着急喘,“誰知他出言不遜,還、還對妾身動手,真的!殿下,求您為妾身做主!”
他是十足的委屈,伸手欲拽賀滄笙的袍角,不料賀滄笙挪開一步,讓他撲了個空。
聞牽枳本以為能狠狠地懲戒蘇屹,不想卻讓滿院子的人都看了笑話,不禁聲音裡帶了哽咽,辯解得更加厲害。賀滄笙不厭其煩,隻看向蘇屹。
少年已經垂下了目光,虛着落在院中,似是對身側的一切毫不在乎。但他的睫毛不自覺地顫動,顯然是還在聽着這邊兒的動靜。
“你與許連翹二人越過王妃,不請自來,”賀滄笙無情地打斷聞牽枳,“回去閉門思過,為岑得本王的令不得出西院的門。”
“殿下明鑒,妾身真的冤枉!”聞牽枳漲紅了臉,眼中淚水竟已要含不住,“妾身不過是想、想來探望結交,是蘇侍君傷了、傷了妾身!”
“傷了?那好,”賀滄笙對跪在聞牽枳身後的許連翹略微揚了下颚,道,“連翹,回去後給他請個大夫過去看看,若是無事,就罪加一等。”
許連翹不敢多言,躬身應了。聞牽枳見賀滄笙臉上冷凝,也不再說話,隻覺得格外丢人,抽抽嗒嗒地跪在一邊。
“芙簪,傳本王話,從今後未得本王旨意,誰也不許随意出入望羲庭。”賀滄笙往屋裡去,頭也不回地吩咐道,“着人将本王的公文搬到此處,今晚本王不走了。”
蘇屹也不說話,擡腳就進了屋。
還跪在地上的聞牽枳和許連翹就晾在原地,一個賽一個的委屈,還有對蘇屹的不忿。
這少年憑什麼,不遵禮數,也并非絕色,卻能得殿下如此偏愛!
他們自然不知道,這令他們憤恨的偏愛一旦進了蘇屹的房間就戛然而止。
這一晚賀滄笙确實沒走,卻也隻是和蘇屹相對無言地用過晚膳,然後便俯身案前,直至深夜。蘇屹安靜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目光很規矩地落在自己膝頭,絲毫不朝桌上的案卷上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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