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秦阮于樂司任職小半個月後,白家人終于盼回了白其宗。
他是被一輛小車拉來的,身子倒是恢複了一多半,但兩條腿卻傷了筋骨,此生怕是再練不得武,走不得镖了。
白鸢和秦阮都大為震怒,但劫镖之事尚在調查之中,他們也還在等應與茗的消息,不可妄動。
與白其宗同來的還有一人。
“救他隻是江湖人的本分,不必再多說。”
以一頂青紗鬥笠遮掩住容貌的婦人徐徐走上前來。她着了一身不起眼的青布衣衫,身後同冰鹚一般負着一把寒鐵長劍。
乍一眼看去,這青衣婦人隻是個平平常常的江湖人,沙啞低沉的女聲卻又不怒而自威,通身的氣勢亦鋒銳如刀,令人心生敬畏。
白夫人有些遲疑地望着眼前的瘦弱婦人。她自知對方于宗兒,于白家都有天大的恩情,卻又為對方氣勢所懾,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秦阮在看到她時也有一絲莫名的心悸。他與白鸢和冰鹚一同上前向她行禮時,這女子看也不看白鸢一眼,徑直向秦阮而來,一把捉住他的手臂,開口就是一句急問。
“阿阮,你舅舅秦沐雲如今在何處?”
時隔多年,再聽見舅舅二字,秦阮蓦地一震,也不顧被她緊緊抓住的手臂,訝然問道:“您認識我舅舅?”
青衣婦人幽幽輕歎。
“欲問楊花花不落,空惹離人愁。沐雲于我,正如你于鹚兒。你說,我認識他麼?”
提到秦沐雲,她的聲音變得柔和了下來,素手輕輕扯了扯鬥笠上的青紗。
冰鹚面色微紅,卻也不反駁。她無聲地站在青衣婦人身側,素麗的面容靜如蓮心亭外那一湖好水。
中年女子握住秦阮手臂的這隻手又緊了緊。
“我知道是他送你回了白家。所以,你該曉得他的去向,對不對?”
想到多年前舅舅決絕狠心的作為,秦阮的心頭就湧起了無邊苦澀。
“……恩人有所不知,我舅舅自從送我來了清雲城,就不曾再來過。是以,我也不知他究竟在何處。”
青衣女子的身影極輕微地顫了顫。
“你當真……不知?”
秦阮直視她被青紗遮掩的面容,道:“不知。”
白夫人歎了一口氣,走上前來,道:“這孩子真的不知道他舅舅如今身在何方。當初他舅舅留他在此時,确實未曾說過要去何處……恩人不妨屋中一叙,從那山上一路下來,想來也累了。”
青衣夫人轉過身來,微側着頭,對白夫人熱絡的邀請恍若未聞。
“鹚兒,你在白家也叨擾了許多時日,我們該走了。”
秦阮心裡一沉,猛然看向冰鹚。
少女走過來,仰視秦阮秀逸清隽的面容。清風将她耳邊垂落的發絲拂到秦阮的臉上。
“我們會有重逢之日的。等我,好麼?”
秦阮不舍地牽住她,心裡仿若裂開了一道口子:“就不能再多留一段時日嗎?”
冰鹚輕輕搖頭:“師父的身邊從來隻有我一個人。師父說要我走,那我必須是要走的。”
秦阮此時忽然棄了心中所有的雜念,用力将她擁入懷中,在她耳邊一字一句道:“我會等你。”
這份斷腸般的牽念,從此怕是要一直跟随着他了。
旁側的白夫人吃了一驚,走上前來。
“原來鹚姐兒這孩子是……”
“後會有期。”
青衣女子的身影去得極快,以緻于白夫人想要再挽留她一番也未曾來得及。
冰鹚輕輕和秦阮分離,來到白夫人面前,深行一禮。
“多謝夫人這些日子的照顧。冰鹚不勝感激。”
言畢,她的身影一閃而逝,追随那青衣女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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