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在想什麼?&rdo;雲起答道:&ldo;想怎麼陷害張勤。&rdo;拓跋鋒與雲起都是笑了起來。拓跋鋒道:&ldo;他跑了。&rdo;雲起蹙眉道:&ldo;逃了?&rdo;拓跋鋒點了點頭,道:&ldo;師父在閉關,我醒了以後,聽到他們說你瞎了,就要過來看你,他們好幾個人來抓我……&rdo;&ldo;……&rdo;雲起險些被嗆着,失聲道:&ldo;武當山上你也敢這麼放肆!&rdo;拓跋鋒得意地笑道:&ldo;他們太極拳,太極劍都沒我耍得好。&rdo;雲起哭笑不得,未料拓跋鋒剛上山,就與滿山道士結了仇,拓跋鋒又道:&ldo;他們擺那勞什子龜蛇大陣,幾百人車輪着上,打不過,師父本來在閉關,聽到動靜就出來了。&rdo;&ldo;啊!&rdo;雲起詫道:&ldo;你是說張老頭……那老道士?&rdo;&ldo;嗯。&rdo;拓跋鋒認真道:&ldo;他是張真人,武當派創教教祖。&rdo;雲起萬萬未料張三豐的來頭竟如此大,又道:&ldo;他不是雲遊四方的麼?怎麼回到山上了?&rdo;拓跋鋒沉默不答,隻聽房外張三豐朗聲笑道:&ldo;落葉歸根,武當山是老朽一生所系。&rdo;雲起要下床行禮,拓跋鋒卻将他反手攬着,道:&ldo;師父來給你治眼睛。&rdo;雲起心内漸安,與張三豐寒暄幾句,說的無非便是如今天下局勢之事,張三豐一面随口聊着,一面聽勺盤碰撞清響,想是調制治眼之藥。張三豐道:&ldo;人命天定,徐王妃一生想必無甚遺憾,更對得起徐家将門之名,雲起不必太難過。&rdo;說着兩指微微撐開雲起眼睑,指尖運起柔力,将一種奇異的植物汁液塗在雲起眼睛上。那汁水入眼清涼,受用無比,雲起笑道:&ldo;倒是我那姐夫,時時念着她。&rdo;張三豐笑道:&ldo;現先走一步,總比來日燕王三妻四妾,紅顔枉老的好,有的人僅能共甘苦,不能同富貴。自古帝王俱是如此,昔年上過兩次武當山的朱重八,也是一般。&rdo;不到片刻,兩眼間都被塗上藥汁,拓跋鋒為雲起蒙上大感清涼舒暢,張三豐又喂給雲起一塊植物根莖,道:&ldo;仔細咀嚼,将汁水都咽了。&rdo;那物之苦更勝黃連百倍,隻苦得雲起五官扭曲,險些連黃膽水也嘔了出來,雲起鬼哭狼嚎道:&ldo;天啊這什麼藥,要殺了我了!&rdo;拓跋鋒怒道:&ldo;說的什麼話!&rdo;已是擡手給了雲起一耳光。張三豐大笑道:&ldo;不妨不妨,鋒兒!&rdo;雲起愣住了,張三豐又道:&ldo;此乃清肝靈藥,切記不可吐了。&rdo;說畢袍袖風拂過,張三豐已轉身離去。拓跋鋒摸了摸剛被打過一巴掌的雲起的側臉。雲起不幹了,狠狠推開拓跋鋒的手,罵道:&ldo;老子把你從安徽一路背到武當山,你就這麼對老子的?!&rdo;拓跋鋒沉默不答,把一肚子火的雲起按在榻上,親個沒完。雲起道:&ldo;又沒說不吃,幹什麼打我……唔……&rdo;雲起不知張三豐雲遊四海,如今回到武當山,再次正式閉關,正有陽壽将盡之感。而武當派地處高山之巅,創教百餘年間,頗有不少仙草靈藥,張三豐得了一株千年肉芝,可作延年益壽,解百病延陽元之用,門下弟子紛紛勸張三豐服下。張三豐本想閉關數月,再決定是否服藥,此時拓跋鋒帶着雲起前來,張三豐終究心頭不忍,将肉芝喂給了雲起。拓跋鋒與武當派掌教俱不敢言,生怕雲起心内愧疚。數日後,張三豐再度閉關,不見外人,雲起雙眼漸複,蒙眼布卻一直未曾解下,拓跋鋒牽着他在真武道觀外四處行走,放風。秋去冬來,武當山頂下完第一場雪,洗劍池内結了層厚冰。松濤似海,柏綠滿山,清新空氣撲面而來,武當派石碑上積了薄雪,碑底又有碎雪堆積,拓跋鋒牽着雲起的手,小心引他去摸字。&ldo;武當淩雲……&rdo;&ldo;武當淩雲。&rdo;雲起笑道:&ldo;誰的字,挺漂亮的。&rdo;拓跋鋒端詳片刻,道:&ldo;不懂,師哥是粗人。&rdo;武當派掌教正帶着上百名七代弟子,站在觀前練太極拳。太極拳講究以靜制動,一呼一吸間與天地共生,以身融于自然,不着痕迹,圓融無缺,雲起竟未察覺身邊有一群人在那處旁聽他倆幽會,隻以為真武道觀前空無一人,于是聲音朗朗傳出。&ldo;下面有隻大龜……&rdo;拓跋鋒拉着雲起的手,将他小心地牽着,二人躬身去摸石碑下的龜。雲起摸到濕滑一物,駝碑那龜眯着眼,蹭了蹭雲起的手。&ldo;媽呀‐‐!&rdo;雲起吓得魂飛魄散,瞬間一躍三丈高,縮到拓跋鋒懷裡,大叫道:&ldo;怎麼是活的!&rdo;拓跋鋒橫抱着雲起,莞爾道:&ldo;聽說有上百歲,和師父一樣老。&rdo;&ldo;……&rdo;&ldo;你師父是烏龜。&rdo;&ldo;不許亂說。&rdo;拓跋鋒斥道,橫抱着雲起,轉身道:&ldo;真武大帝左龜右蛇,這邊有隻蛇……&rdo;年輕道士們想笑又不敢笑,靜虛嘴角不住抽搐,額角青筋暴突。雲起吓得險些尿了出來,忙大叫道:&ldo;蛇也活的嗎!别過去‐‐!&rdo;&ldo;這裡有柱子……&rdo;&ldo;嗯,柱子。&rdo;雲起像隻小狗,被拓跋鋒牽着走來走去,拓跋鋒牽着雲起,從靜虛道長與上百名躬身練拳的武當弟子面前走過,雲起還未發覺此處有許多人,忽道:&ldo;師哥,我們以後怎辦?在山上過一輩子麼?&rdo;二人站在一棵積滿雪的松樹下,拓跋鋒一手拍了拍松樹,問道:&ldo;你說呢?&rdo;雲起被樹上的雪灑了滿頭,打了個噴嚏,拓跋鋒哼哼道:&ldo;來,師哥疼你。&rdo;說着伸手來抱,攬着雲起的腰,便開始專心接吻。那時間真武道觀前,上百名道士盡數愣住,個個一頭黑線,看着拓跋鋒與雲起站在廣場邊接吻。靜虛終于按捺不住,猛咳幾聲。雲起霎時被口水嗆着,忙不叠地掙開拓跋鋒,漲紅了臉,尴尬道:&ldo;掌教真人……也在?&rdo;靜虛道長沉聲道:&ldo;海底針‐‐&rdo;于是上百名武當弟子聲音洪亮,齊齊頌道:&ldo;海底針‐‐&rdo;&ldo;……&rdo;雲起尴尬得無以複加,唯一的念頭就是跳崖自盡。幸好這尴尬并未持續多久,山下便有一道童慌張奔來,還在台階上摔了一跤。&ldo;掌教真人!&rdo;靜虛收了拳式,負手道:&ldo;何事?&rdo;&ldo;山下‐‐永樂帝率朝廷兵馬前來拜山!&rdo;雲起抽了口冷氣,靜虛淡淡道:&ldo;太師父早有安排,拓跋師叔請先到後山暫避。&rdo;拓跋鋒疑道:&ldo;朝廷怎麼知道我們在武當山上的?&rdo;雲起與拓跋鋒心意相通,同時想到了一個人‐‐逃下山的張勤。一代宗師&ldo;媽八羔子的!皇帝進你這山來還要解刀‐‐!!&rdo;朱棣那極具個人标志的聲音回蕩在武當山上空。登時真武道觀後山響起張三豐洪亮的聲音。&ldo;媽八羔子的!你老子當年上武當山也得解刀‐‐!&rdo;朱棣登時慫了,吩咐道:&ldo;鄭和,把你的刀解了,放進那池子裡。&rdo;朱棣腫着一張豬頭臉,一整龍袍,從懷中摸出一物,随手一抛。蟬翼刀&ldo;叮&rdo;的輕響,在冰面上彈跳,繼而無聲無息地沒入冰面,嵌了進去,繼而沉入池底。朱棣嘿嘿一笑,挽了袖子,吩咐道:&ldo;你們在這等着。&rdo;僅帶着随身小厮一人,永樂帝便踏進了山門。&ldo;張道長,一别經年,别來無恙呐無恙!&rdo;朱棣得意洋洋地笑道,挽了袖子,四處張望。張三豐拱手,一笑道:&ldo;燕王裡邊請。&rdo;朱棣聽到&ldo;燕王&rdo;二字,不禁色變,臉色便沉了下來。張三豐頭戴蓮花冠,身披明黃八卦袍,作地仙打扮,将朱棣讓進真武大殿内,一路緩行,兩側武當弟子林立,齊齊躬身。朱棣縱是人間天子,站在真武大帝像前亦不得不肅然起敬。何況皇權天授,痞子王爺登位本就不正,眼望真武左旋龜,右騰蛇的莊嚴神相,更覺心中惴惴。張三豐讓了座,又道:&ldo;清雲,清風,給王爺上茶。&rdo;兩名道童端了木案來,架在朱棣與張三豐面前,朱棣抽了口冷氣,什麼清雲清風,一個明明就是當朝國舅爺徐雲起!另一個更是毆打皇帝的欽犯拓跋鋒!雲起面前蒙着黑布條,白皙的臉上多了那布巾更顯孱弱與清秀,朱棣冷冷道:&ldo;張道長這唱的是哪一處?&rdo;無人應答,雲起嘴角略勾,躬身接過拓跋鋒遞來銅壺,朝杯内倒茶,瞎子瞄不準,熱水濺了滿桌,拓跋鋒&ldo;噓&rdo;了聲,伸指頭把壺嘴撥過去點,二人配合倒了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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