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道:&ldo;不會不會!鋒兒你快走,别理她。&rdo;拓跋鋒點頭道:&ldo;哦,我這就真的去了。&rdo;朱棣怒吼道:&ldo;快滾!&rdo;拓跋鋒一抖馬缰,喝道:&ldo;駕!&rdo;三匹千裡馬仰天長嘶,起蹄,在料峭春寒中朝着南京疾速奔去,冷風中,拓跋鋒的嘴角隐約有一抹笑意。突厥劍手策馬奔馳,離開北平,拉開了建文年間,翻天覆地的靖難之役序幕。不請自來雲起一身錦繡飛魚服上盡是泥水,沾了滿頭敗葉,狼狽不堪地爬上來,手中攥着那枚玳瑁戒指。&ldo;允炆……&rdo;&ldo;無禮佞臣!狗膽包天!&rdo;朱允炆近乎崩潰的吼道:&ldo;把他拿下!&rdo;&ldo;允炆你聽我解釋!&rdo;朱允炆紅着雙眼,轉頭便開始大步奔跑,唯剩雲起愣在原地。&ldo;當心摔了!允炆!&rdo;雲起忙上前去追,卻冷不防被呼延柯帶着兩名午門衛架着胳膊,牢牢制住。朱允炆在衆目睽睽下,發瘋似地登上台階,在最高處摔了一跤。黃子澄不在場,所有人俱想不到,朱允炆前一刻還和顔悅色,見到戒指時為何會發了瘋,唯有呼延柯略微猜到一二,着手下取來牛筋繩,将雲起捆起,押下山去。朱元璋與馬氏生前夫妻之情甚笃,死後合葬于一陵内,朱允炆失魂落魄地跪在馬皇後陵前,思及自己那多舛的感情,忍不住放聲大哭。清明掃墓,乘興而來,敗興而歸。雲起甚至來不及交代幾句什麼,便被呼延柯押進了诏獄,徐雲起知道這次逃不掉了。滿朝俱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仇人。黃子澄等人定會第一時間痛打落水狗,便不作他想,隻老老實實進了诏獄内呆着。诏獄自朱允炆登基後便無犯人,此刻雲起赫然成了内廷私獄中的第一名囚犯,也真可謂是報應不爽。春季濕潤多雨,牢獄四周長滿黴菌,充斥着難聞的氣味。鐵栅欄當的一聲合上,呼延柯同情地看着雲起,仿佛在欣賞一隻落水狗。&ldo;你完了。&rdo;呼延柯幸災樂禍道:&ldo;失寵的滋味如何?&rdo;雲起淡淡答道:&ldo;寵辱不驚,忍辱負重。&rdo;呼延柯眯起眼,轉身走了。雲起在獄中等了數日,朱允炆一直都沒有來。天氣悶熱無比,雲起已近五天未洗過澡,一身飛魚服上的泥水幹透,如抹布般污髒,雲起索性将飛魚服解了鋪在地上,單衣扒下來當布巾抹汗,身上隻着短褲,坦着胸膛,呈&ldo;大&rdo;字型赤條條攤在地上。錦衣衛的小夥子們一個也沒來,首先來探監的竟是朱高熾,這頗令雲起有些意外。雲起第一句話便是:&ldo;三保呢?&rdo;朱高熾哭笑不得道:&ldo;小舅,你現自身難保,還顧着那家夥?&rdo;雲起看着滿布黴菌的天花闆,動了動嘴唇,道:&ldo;你想法子把他送出宮去,好歹是我姐派的人,别讓他死了。&rdo;朱高熾心頭一凜,雲起又嘲道:&ldo;你們父子倆瞞着我做了不少事……這幾天裡我總算想明白了。&rdo;朱高熾舔了舔嘴唇,雲起又道:&ldo;三保從北平跟着我回京,那時候姐夫便吩咐他離間我與允炆?&rdo;朱高熾不敢争辯,隻得老實道:&ldo;是。&rdo;雲起冷冷問道:&ldo;他就不怕萬一因我失勢,害了你兩兄弟性命?&rdo;朱高熾道:&ldo;三保會送我們……逃出京去。&rdo;雲起吸了口氣,道:&ldo;你娘也知道?&rdo;朱高熾避開雲起目光,不敢與其對視,答道:&ldo;娘不知道,爹隻與娘說了聲,讓三保跟着小舅……&rdo;雲起語氣冰冷,道:&ldo;那日清明,高煦追着三保不住跑,想必也是你們仨設計好的了。&rdo;朱高熾沉默不答,道:&ldo;小舅,爹說委屈你先在牢裡蹲幾個月,來日若能成事……&rdo;雲起勃然大怒,猛然撲到鐵栅欄前,朱高熾駭得朝後閃避,卻被雲起一把狠狠揪住衣領,拖到牢門前,鐵條哐當作響,雲起壓低了聲音,道:&ldo;我照顧你倆……不是因為你那奸鬼老爸,而是因為你娘,我姐,懂麼?!&rdo;朱高熾與雲起對視,雲起的雙眸猶如暗夜中的獵豹,晶瑩發亮,朱高熾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全身發抖。與此同時,三匹駿馬疾風般沿着秦淮河奔來,朝南京星夜兼程前進。秦淮河水滔滔逝去,南京城歌舞升平,徹夜繁華,明燈萬點。拓跋鋒于城外翻身下馬,在馬背上取下一個包裹,翻出夜行勁裝換上,緊了緊袖子,系好靴帶。瘦削的突厥殺手朝城牆高處射出勾索,灰鹘般輕飄飄閃身而上。拓跋鋒背後僅背着一把木劍,除此之外,别無利器。&ldo;徐正使……&rdo;一懶洋洋的聲音響起,雲起手腕一抖,松了朱高熾。呼延柯帶着數名侍衛走進牢内,靴子踏在地面的聲音沉悶而抑郁。雲起不發一言,躺回稻草上。&ldo;皇上有何事吩咐,要勞動呼延正使親自過來?&rdo;呼延柯一笑道:&ldo;皇上那日回來後便抱恙在床,恐怕無暇來探你這佞寵了。&rdo;雲了點頭,道:&ldo;風寒?&rdo;朱允炆心神受到極大震蕩,清明那日又在山頂吹了風,淋了雨,說不得是會大病一場,雲起歎了口氣,又道:&ldo;病得如何?&rdo;呼延柯靜靜看着雲起,事實上朱允炆發燒昏迷之時,口中喃喃說的胡話,俱是喊的雲起的名字。雲起忽道:&ldo;你也是突厥人?&rdo;呼延柯怒道:&ldo;你現是階下囚,還當自己是錦衣衛不成?!&rdo;午門衛素來被錦衣衛壓着一頭,如今徐雲起被收押,呼延柯好容易才抽得閑暇,備好繩索前來折磨一番,不料雲起隐隐有股威懾,數句話中,竟是又占據了主動權。雲起想了想,道:&ldo;你該是洪武二十五年,京師拔武選侍那會兒進的午門衛……&rdo;呼延柯冷笑道:&ldo;你倒是記得清楚。把他拖出來捆上!&rdo;雲起眉目間俱是笑意,道:&ldo;當年蔣師、穎國公傅友德坐在台下,我與拓跋鋒便在一旁侍立着……你連戰連勝,勝足十二場……&rdo;呼延柯開了牢門,數名侍衛湧入,二人鎖手,二人絆腳,将雲起拖出牢門外,按在诏獄審刑間的一根銅柱上。雲起赤着腳,全身隻穿一條薄薄的短褲,兩手被吊得高過雙肩,朝後捆在銅柱上,雲起心知掙也無用,索性不再掙紮,隻任憑侍衛們施為,冷冷笑道:&ldo;傅友德說:此子武術卓絕,堪任大用,不如收入錦衣衛……&rdo;&ldo;……蔣師說:武術再高,不過也是一隻野狗,來日若令其執掌廷杖,治得了誰?背後無人撐腰,隻恐走出宮半步,便要遭亂棒打死,不成!&rdo;呼延柯怒吼道:&ldo;閉嘴!&rdo;說畢狠狠給了雲起一耳光,打得雲起嘴角溢血,雲起絲毫不懼,擡眼笑着面對呼延柯,道:&ldo;本來咱倆還是同僚……可惜你早就輸在了出身上。想當錦衣衛?做夢。&rdo;呼延柯刹那間興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挫敗感,吼道:&ldo;你也配說出身,你不過是個婊子養的!&rdo;說着又給了雲起一耳光,雲起被打得側過頭去,露出一抹嘲諷的譏笑。呼延柯道:&ldo;給我捆緊了!&rdo;雲起大笑道:&ldo;呼延柯,你心裡隻怕還是很想進那大宅院裡的罷。你以為皇上撤了我,你就是第二個徐雲起?隻要讨好滿足了皇上,你便是錦衣衛的頭頭?我告訴你,當錦衣衛,不僅是忠心便夠……等你當上了,你便知道……皇上還會讓你……&rdo;呼延柯登時語塞,雲起那話正中他心思,呼延柯氣得發抖,吩咐道:&ldo;把他嘴巴堵上。&rdo;那時間便有侍衛入牢尋了雲起挂在牆上的單衣來,揉成一團塞進他嘴裡,雲起無法再吭聲,目中現出一絲狡黠的神色。呼延柯終究按捺不住好奇心,喘息片刻後又狠狠将雲起嘴裡布團取下,一手卡着雲起下巴,湊近前道:&ldo;讓我什麼?&rdo;拓跋鋒伏于屋檐上,靈巧地一個翻身,單足踏于宮牆高處,瓦片發出輕響。&ldo;什麼人!&rdo;當即有侍衛擡頭,拓跋鋒已潛到其身後,木劍抖了個圓,侍衛眼前一黑,脖頸經脈遭到輕擊,身子軟軟垂倒。拓跋鋒矮身蹲在錦衣衛大院旁的高牆上,目光依次掃視衆房,侍衛們房中亮着燈,唯有雲起房裡是黑的。睡了?拓跋鋒撿起一塊小石頭彈出,破了窗紙,飛進房内。不聽人聲,拓跋鋒轉身朝慶延殿掠去。雲起略斜着頭,挑釁地看着呼延柯,薄唇緊抿,英俊的臉上被牢中火把染上了一層黯淡的光。呼延柯倏然竟是有俯前去親吻的沖動。堪堪抑制住後,呼延柯将雲起狠狠朝後一推,雲起後腦撞在銅柱上,登時兩眼發黑。&ldo;給我抽‐‐!&rdo;呼延柯歇斯底裡的爆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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