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起叫苦不叠道:&ldo;知道了。&rdo;徐雯又道:&ldo;住到過完正月十五再回去,橫豎沒啥事兒,就當回來省親了……你姐夫現該去北平治轄司門口跑一圈了……是真瘋假瘋,自有人去回報皇上,你到時閉着嘴就是……&rdo;雲起哭笑不得道:&ldo;知道了……&rdo;徐雯又道:&ldo;明兒别起太早,往日都是你伺候皇上,來家裡住着,也等着讓人伺候一次……&rdo;雲起咬牙切齒道:&ldo;知、道、了!&rdo;徐雯掩嘴呵呵笑,剝了隻大蝦,笑道:&ldo;啊‐‐&rdo;雲起張了嘴,徐雯見雲起扒在桌沿的右手,倏然遭了晴天霹靂,楞道:&ldo;誰給你那玩意兒的?!&rdo;雲起動了動拇指,茫然道:&ldo;哦,姐夫的。&rdo;徐雯道:&ldo;不是這隻,知道是你姐夫的,那隻呢?&rdo;說着努嘴,道:&ldo;有相好的姑娘家了?怎不告訴姐?&rdo;雲起讪讪道:&ldo;皇上賞的。&rdo;說着擡起小指頭,把玳瑁戒指在徐雯面前晃了晃。徐雯這才點了點頭,把蝦喂過去,道:&ldo;啊‐‐&rdo;雲起再次張嘴來接。徐雯倏然又道:&ldo;你姐夫扳指咋在你手上。&rdo;雲起道:&ldo;姐夫找我借了點錢花用,拿扳指押着。&rdo;徐雯點了點頭,又道:&ldo;啊‐‐&rdo;雲起張嘴接。徐雯突然又道:&ldo;脖子上挂着啥!&rdo;雲起怒道:&ldo;有完沒完!&rdo;徐雯不滿道:&ldo;快說。&rdo;雲起拎出脖頸懸着那玉佩,道:&ldo;錦衣衛的兄弟給的。&rdo;徐雯滿是懷疑的神色,追問道:&ldo;僅是兄弟?斷袖了不曾?&rdo;雲起道:&ldo;真的!就是好兄弟,再沒别的了。&rdo;說話那時,忽聽窗格外咯噔一響,聲音極輕。雲起心頭一凜,大蝦終于塞進嘴裡,雲起嚼着,忐忑不安,徐雯又酸溜溜道:&ldo;弟啊,你身上定情信物多得很呢……&rdo;雲起唰地紅了臉,忽道:&ldo;姐,二哥前陣子給你派了個突厥人當小厮麼?&rdo;徐雯想了想,撇嘴道:&ldo;問這做甚?啊!你見過那家夥?上回陪你姐夫回京,便是朱鋒……怎的?&rdo;雲起尴尬道:&ldo;叫朱鋒?我和他倒談得來,他住哪兒呢。&rdo;徐雯不虞有他,随口答道:&ldo;這王府上下,下人們多了去,我哪知道,不知躲哪犄角旮旯裡呢,你談得來,明兒喚他到你房外,當小厮使喚就是,過幾天讓他陪着你逛逛北平?&rdo;雲起拍案道:&ldo;那成,我正想說……&rdo;徐雯又道:&ldo;張嘴,啊‐‐&rdo;&ldo;……&rdo;雲起道:&ldo;我……飽了,回去歇着。&rdo;徐雯怒道:&ldo;不成!瘦得猴兒吧唧似的,價成日皇宮裡吃馊水呢,皇上也不知道看着點兒……&rdo;雲起哭笑不得,心想朱元璋何時還當保姆來,徐雯偏不讓雲起走,死活給半喂半塞地打點四碗飯,半隻雞,一隻魚,一盤蝦,又有山珍海味若幹,隻令雲起吃得頂到嗓子眼,徐雯方不情願道:&ldo;好了,回去歇着罷,晚上要尿怕黑,大叫一聲姐……&rdo;&ldo;……&rdo;雲起扶着牆出房,徐雯還跟在身後,一面不住念叨。廳中燈火通明,一人飛檐走壁而來。見到那人時,雲起腦袋中又有一群大象奔跑過去。來人正是不着寸縷的燕王朱棣,隻見朱棣脫得精光,猶如絕世武林高手,一腳踏上圍牆,朝下一躍,安然落地,大有&ldo;我自挺腰朝天笑,風吹唧唧好涼爽&rdo;之氣概!&ldo;哈哈哈哈哈哈‐‐!&rdo;&ldo;哇哈哈哈哈!&rdo;朱棣張着嘴狂笑。&ldo;我……&rdo;雲起徹底抓狂了。朱棣雖年過三十,仍保養得極好,常年戎馬生涯,騎射鍛煉出的手腳修長,腹部肌肉輪廓分明,身材勻稱較之英俊錦衣衛不遑多讓。雖是個瘋子,卻也是個俊美的瘋子。雖是在裸奔,卻也是極其賞心悅目的裸奔。雲起看在眼中,險些一口血噴了出來。朱棣挺着腰,在花園裡血脈奮張,呼哧呼哧地跑了兩圈,徐雯柳眉倒豎,低聲喝道:&ldo;就我倆呢!快去把衣服穿上!&rdo;朱棣一躍撲了上來,嘿嘿笑道:&ldo;小舅子!你可來了!&rdo;雲起滿臉通紅,轉過頭去,朱棣又抱着雲起不放,嘴唇在其耳畔不斷厮磨,撒瘋道:&ldo;姐夫可是天天念着你……哎呀!哎呀!&rdo;一句未完,便被徐雯揪着耳朵,拖了進房。&ldo;你裝上瘾了是不……&rdo;&ldo;雲起這不也男人麼……&rdo;聲音漸小,門砰地關了,徐雯又喊道:&ldo;弟你自個睡去罷啊,随便找個下人帶你去房裡。&rdo;那一幕極具視覺沖擊力,雲起當着徐雯的面被朱棣一抱,又亂親亂啃,仍有點口幹舌燥,尴尬透頂,搖了搖頭,自摸出花園去。夜深,徐雯挑暗了房内燈火,朱棣赤着身子鑽上了床,徐雯呸道:&ldo;小舅子面前也沒點正經。&rdo;朱棣一動不動躺着,身上裹了被子,裹得像隻毛蟲,這時間倒是挺乖,笑道:&ldo;雲起何時到的?晚飯吃了麼?&rdo;徐雯道:&ldo;吃了,親眼看着的。&rdo;朱棣道:&ldo;嗯,讓他吃飽點兒,雲起在京城當差不容易,又被罵又被打的,錦衣衛守着皇上,吃個飯也趕不上趟……&rdo;徐雯嗔道:&ldo;王爺,你自個晚飯還沒吃呢。&rdo;朱棣閉上雙眼,&ldo;嗯&rdo;了一聲,油燈淡光照在英俊的臉上,徐雯看了一會,道:&ldo;我讓人做點宵夜?&rdo;徐雯不聽應聲,便走到書架前,踮起腳尖去翻書,忽地蹙眉道:&ldo;我看了一半的那本書咋沒了?誰偷了?&rdo;朱棣不答,片刻後呼吸均勻,裝瘋賣傻地裸奔了一天,疲憊得很,竟是睡熟了。拓跋鋒蹲在馬廄外,面前地上攤了張紙,腳邊擺了一罐漿糊。拓跋鋒手裡拿着剪刀,另一手拿着本書,對着微弱燈光端詳半天,像是在認那上面的字。認了許久,拓跋鋒從書上咔嚓咔嚓剪下幾個字來,排了順序,貼在紙上。繼而把書揣進懷裡,漿糊用腳一踢,穩穩當當飛起,正落在牆頭上。拓跋鋒哼着歌,一路進了後花園,見一件房内燈光将雲起的側臉映在窗上,便停了腳步。他呆呆看了片刻,坐了下來,手裡拿着那張紙,揉成一團,過了一會,展開。又過了一會,再次揉成一團。就這麼坐着,不知看了多久,雲起的房内燈光熄了。拓跋鋒把紙展開,借着月光看了一眼,折好,把它塞進雲起房間的門縫裡,轉身走了。翌日清晨,門外傳來&ldo;沙沙&rdo;聲。雲起在這聲音中醒來,猛地睜開眼,大叫道:&ldo;榮慶‐‐!&rdo;雲起連滾帶爬地扯了飛魚服,咬着繡春刀,匆匆奔出房外,大罵道:&ldo;早朝咋也不喊聲!挺屍呢你們……&rdo;院内一小厮掃着落葉,與雲起大眼瞪小眼。雲起這才反應過來是在度假,哭笑不得道:&ldo;沒把你吓着吧。對不住了。&rdo;小厮心有餘悸地點了點頭。雲起打了個呵欠,暗笑自己窮緊張,轉身回房睡回籠覺,忽見門檻上落了張折得四四方方的紙,躬身拾起展開一看:&ldo;今夜戌時……城中攬綠林……勿來。&rdo;&ldo;勿來?&rdo;雲起一頭霧水,對着清晨陽光,仔細端詳那剪下來的貼字,莫名其妙。&ldo;什麼叫勿來?&rdo;雲起百思不得其解,而後恍然大悟,八成是&ldo;務來&rdo;,可見錯别字害死人。其實并非拓跋鋒貼了錯别字,而是他翻了半天那書,找不到&ldo;務&rdo;字。裝瘋賣傻雲起好奇地端詳朱棣許久,畢竟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活的瘋子,這很值得研究。瘋子的心态究竟是怎樣的?換句話說,朱棣要僞裝瘋子,自然也得懂得瘋子的心理,否則不就很容易露餡麼?&ldo;姐夫!&rdo;雲起蹲在花園裡,抓着朱棣的肩膀,搖了搖。朱棣今天總算穿上王服了。燕王嗡嗡嗡地拿着一根蘆葦管子,弓着身子,撓了撓大腿,與雲起大眼瞪小眼。雲起道:&ldo;現沒旁的人來,咱說說話,姐夫你先别裝了,歇會兒。&rdo;朱棣吹了個口水泡泡,伸長了嘴,要來親雲起,雲起滿臉通紅,隻得起身走了。徐雯與一個和尚,一名官員路過花園,見到雲起,怒道:&ldo;弟,過來!别跟那瘋子在一處!仔細連你也瘋了。&rdo;雲起哭笑不得,跟上徐雯。&ldo;這位是你姐夫的好朋友,姚廣孝大師。&rdo;徐雯笑着朝雲起介紹道。丫鬟們擺上烹爐,徐雯挽袖去舀茶葉,姚廣孝卻行了個抱拳禮,呵呵笑道:&ldo;這位就是堂堂錦衣衛,徐雲起正使!可算見着真人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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