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此生再見,此生再也不能相見。我哽咽道:“對不起,袁君華,如果有來生,我願……”他柔聲打斷我,一字一句道:“如果有來生,我會忘記你。”蓦地,一陣鈍痛如潮水般襲來,我身子僵住,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話并不是對不起,也不是我恨你,而是我會忘了你。遺忘,是時間所給的毒藥,對方轉身離去,任你如何念念不忘,都無法再回到從前。擦肩而過,不過路人。回程的馬車上,我忐忑地打開那本奏折,上面是一些不太熟悉的人名,最下面附了一句話:諸君心懷天下,光風霁月,堪為天子近臣。望皇上選賢任能,親之信之,則大姜之治,可計日而待矣。我望着那些熟悉的字體,再也忍不住,捧着奏折泣不成聲。回到延福宮,蘇越清已靜坐在榻上看書,我心頭酸澀難當,我實在不該奢求太多,就像這樣,每日回來時都有一人一燈在等,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都說帝王不該有愛,可我卻能和所愛之人相濡以沫,便知上蒼眷顧已深。他心疼地将我攬在懷裡,輕撫我哭腫的眼睛,問:“去見他了?”我默然點頭。他淡淡地笑了笑,起身淨好帕子遞給我,道:“來,先洗把臉。”我沒有接那塊帕子,而是緊緊抱住他,哽咽道:“越清,我立你做皇夫,好不好?”“好。”幾乎不假思索。“我們多要幾個孩子,要男孩也要女孩,好不好?”“好。”“等孩子長大了我就退位,到時候我們離開京城,遊山玩水隐居世外,好不好?”“好。”……不知何故,今晚我總感到心中局促不安,好像缺少了些什麼。難道是因為離别?仿佛是,仿佛又不是。良久,我緩緩放開他,他含笑凝視我,眉宇間一派清淺溫柔的笑意。“我們永遠都不開分開,好不好?”“好。”他輕柔地替我過擦臉後,便吩咐宮人端上藥汁,道:“來,先把藥喝了。最近感覺眼睛好些了嗎?”我乖乖地将苦澀的藥汁一飲而盡,說:“嗯,已經好多了。”待宮人退下,内殿隻剩我們兩人,我垂下眼睑:“越清,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過你。”蘇越清并不意外,隻是沒有說話,靜靜等待着我的下文。“其實我曾經得到過七星寒骨散的解藥,是袁君華向魏恪忠求來的。不過我并沒有服用,後來……後來袁君華私自退兵,魏恪忠一怒之下喂他吃了七星寒骨散。我,我把解藥給他了。”說到後面,聲音已是低入蚊蚋,我喃喃道:“我隻是,不想再虧欠他。”“我懂,我都懂。”他輕輕吻了吻我的眉毛、眼睛,然後是鼻尖,最後是嘴唇。沒有舌齒之間的糾纏,隻有蜻蜓點水般停留。“……你不要生氣。”他微笑道:“我沒有生氣,瑤瑤,你也不曾做錯。就算沒有解藥,可你還有我,我會盡全力醫好你,最不濟便是我一輩子做你的眼睛,正好今生今世永不分離。”我鼻子發酸,埋在他的懷裡,悶聲問道:“如果有來生,你還會跟我在一起嗎?”“會,生生世世都會。”“越清,你一定不能比我後死。”“為什麼?”“那天你指天為誓,說對我不曾動過半分心思,否則便死無葬身之地。我知道你有苦衷,你說那番話都是逼不得已。可我害怕,我怕上天不知道,我怕……毒誓會應驗。所以,我隻能死在你後面,隻要見你入土為安,我就能安心地去地下找你。你且在奈何橋上等我一等……”他怔住,呼吸微亂。半晌,似是嗔怪似是心疼道:“不要胡說,上天有眼,我們都會好好的。”我夢呓般的呢喃道:“對,我們都會好好的,會的……”這一夜,我依偎在他的懷中,似是睡得極為安穩。61皇上有喜第二日清早我醒來時,身旁已空無一人。我頓時慌了,一邊大叫圓潤,一邊光着腳就往外跑,恰好與服侍洗漱的宮女撞了個滿懷。據她們說,蘇越清一早便去太醫院取藥材了。我猛地舒一口氣,隻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兩腳一軟險些癱坐在地。今日乃出征之日,依照慣例皇帝需前往點兵台鼓舞士氣,以示天恩。一切準備停當,這廂我一隻腳剛欲榻上禦辇,圓潤不知從何處冒出來,手裡是一件薄披風,小心為我披上,道:“皇上,今日風大,切莫着涼。”他的神色有些不尋常,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莫名其妙地看他,問道:“嗳,圓潤,你怎麼了?”“奴、奴才沒事……”他自襟中取出一個香囊,麻利地挂在我腰間的绶帶上,“這是蘇公子為您準備的安神香囊,可以凝神靜氣、滋養元氣,您好生帶着。”我仔細嗅了嗅那隻香囊,香味淡雅清芬,依稀有蘇越清身上的味道。我不覺勾起嘴唇,笑道:“知道了,吉時将至,快出發吧。”他低低道了聲是,又無聲無息地退下去。當我站在點兵台上時,我終于明白為什麼自古以來無數英雄豪傑甘為江山折腰。若非親眼所見,永遠無法想象如潮水般浩浩蕩蕩的軍隊綿延數裡,整裝待發,是何等的氣勢磅礴。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内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無數兒郎為了守護自己的家園遠赴千裡,甘願抛頭顱、灑熱血,叫人如何能不心潮澎湃!我被此情此景所感染,第一次因為自己身為姜國女皇而感到自豪,全然忘記病恹恹的身體,不由得意氣奮發地慷慨陳詞。“我等誓死效忠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震天動地的呼喊聲響徹雲霄,如拍岸浪潮,一陣高過一陣,撼人心弦!遠遠望去,易容後的袁君華與耶律澈各乘一匹戰馬在衆人之首,雖然原本俊美不凡的面龐早已泯然衆人,可那種渾然天成的霸氣卻是如何都無法掩蓋的。身旁還有一人與他們并肩,因隔開一段距離,不太看得清是誰。點兵結束後,大軍準時出發,遠赴西北戰場。直至出了城門,我仍然靜立原地,極目遠眺。圓潤狗腿地溜過來,陪笑道:“皇上,該回宮了。”我奇怪地看他一眼,嗤笑道:“死奴才,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騷包啦?不過幾個時辰的功夫還要換件衣服,别學那隻惡心的孔雀。”圓潤一噎,滿臉冤屈道:“奴才沒有啊,奴才方才在太醫院整理藥草,剛趕過來,哪有什麼時間換衣服。”“你、你說什麼?”我登時一頭霧水,“出發之前不是還給我送披風嗎?還有這個香囊,你說是蘇越清讓你交給我的。”我揚起香囊,以為憑證。“不對啊,早晨蘇公子讓奴才去太醫院取藥材,奴才一直在太醫院忙得腳不沾邊,怎麼可能給皇上送香囊呢?”“那蘇越清呢?”“蘇公子一早便出去了呀……”腦中轟然一響,身體某個地方被狠狠揪住了。我驚得無以複加,如果這個圓潤才是真的,那早晨那個……是誰?那雙欲言又止的眼眸緩緩浮現,修長白皙的手指,熟悉清新的氣息,一切的一切,都在向我昭示着一個答案。似有一道驚雷在耳畔猛然炸響,眼前驟然發黑,世界霎時陷入一片沉寂之中……再次醒來時,周圍的景緻已變作熟悉的延福宮。我緩緩睜開眼睛,舅舅神色複雜地站在一旁,兩名太醫垂手而立。我騰地坐起身,大喊:“圓潤,圓潤!圓潤你快過來!”圓潤一溜煙地沖進來,連連應聲道:“皇上,奴才在,奴才在這裡!”我緊緊攥住他的袖子,失态地尖聲道:“蘇越清在哪裡?蘇越清在哪裡!”他目光閃爍,吞吞吐吐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最終求救似的看向舅舅。舅舅拂袖坐在床畔,輕輕替我拉上被子,溫聲道:“皇上,覺得如何?”我張慌失措地扯住舅舅的官袍,淚水簌簌而落,“舅舅,你快告訴我,蘇越清在哪裡,我好難受啊,我要見蘇越清……”舅舅沉默不答。他知道……不對,肯定是哪裡出了錯。我丢開舅舅,跌跌撞撞撲過去,凄惶道:“圓潤,你快去幫我把蘇越清找回來,見不到他我會死的!快,快去!”圓潤也是沉默。為什麼?為什麼他們都知道,獨獨我一人後知後覺?我的心像是被人掏去,血淋淋的丢在地上。我捂着胸口,疼得連氣都透不過來,慌忙甩了被子就要下床。舅舅卻一把扣住我的臂膀,半推半搡地将我按回床上。他沉聲發問:“皇上,能否先告訴微臣,您肚子裡懷的是誰的孩子?”我一驚,似是被符咒鎮住,一瞬間失去了呼吸。“你說什麼?”我不敢置信地看他。舅舅使了個眼色,一名太醫上前恭聲道:“恭喜皇上,您懷了龍種,已然一月有餘。”“不可能……”蘇越清乃天下第一神醫,我懷孕他如何會不知道?太醫微笑解釋道:“啟禀皇上,是這樣的,一般醫者隻能診出三個月以上的喜脈,便是如……蘇公子一般的絕世神醫,不滿兩個月也斷然診斷不出。微臣不才,專司宮中嫔妃安胎與生産,因此對于喜脈的診斷獨有一套方法,絕對錯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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