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耘安不是沒有想過跟霍長隽重逢的情景。隻是這些年過去了,曾經鮮活的愛恨蒙塵已久。徐耘安的心是原野上的春草,燒了又生,長了又燒,年複一年,直到有天不再吐芽,徹徹底底一片荒蕪。想想再見時,怕是行色匆匆,死水無瀾了。他自以為看開了,放下了,可當霍長隽再度出現,他還是手足無措得像個不經事的孩子。尤其是面前的霍長隽褪去了意氣風發的青澀少年氣,五官深邃了許多,深色衣着得體講究,架着一副金絲眼鏡,深沉的成熟男人氣質撲面而來,強大的氣場迫使人無法直視。徐耘安無意在此憑吊往事,他鎮定下來後客客氣氣地問道:“小寶,這位……先生是你的什麼人?”現在他就隻能從徐耘安這兒得到一句客客氣氣的“先生”,霍長隽笑容凝固。小寶嘻嘻笑着證實了徐耘安的猜測:“爸爸呀,我們倆長得像吧。”六年了,初戀生個兒子都能上街打醬油了,自己還是形單影隻。徐耘安心裡咯噔一下,強行聳起的肩膀塌了大半,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那失落表現得要多明顯有多明顯。霍長隽機智捕捉到這瞬間,内心快熄滅的小火焰又歡樂地蹦跶起來。小寶學着徐耘安的動作,捏住他的鼻子:“哈哈哈哈,開鎖密碼他叫他安安。這暧昧的稱呼一下子就把徐耘安重新拖回到隐秘的時光隧道裡,提醒着有過的耳鬓厮磨、忽近又遠到分崩離析,任何刻意保持距離的努力瞬間缺堤。顯然,一萬句“霍先生”敵不過一句“安安”。徐耘安沒接話,轉而囑咐小寶回家小心,然後排列橫七豎八的顔料瓶,每一個日常動作在某人的熾熱注視下變得格外煎熬。霍長隽似乎在等他,徐耘安視線卻沒再分他半寸。他要回去趕畫稿給出版社,跟前台的莎莎打招呼,準備要走。霍長隽及時擋在前頭,徐耘安一時沒刹住差點兒撞進他懷裡,連忙向後退幾步拉開距離。“我送你。”霍長隽垂下眼睫,聲音盡量放低放柔,怕一不小心又吓得到手的人逃之夭夭。徐耘安搖搖頭,客氣回絕:“不用了,多謝霍先生。”霍長隽定定地看了他幾秒,小寶忍不住嘟哝:“大哥哥,我餓了,要死了。”一雙小胖手毫無目的地扒拉他的後背。霍長隽歎氣:“等我。”接着奔向那輛黑色卡宴,打開後門寶抱到安全椅上,拍拍他的小臉囑咐:“等哥哥一下。”又從車尾箱取出一把黑傘,向徐耘安這邊小跑過來。徐耘安停在原地。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内,霍長隽的話就是他無法拒絕的金科玉律,這種慣性還殘留在他内體,一試便知。傘還沒遞上,被徐耘安一句“我不需要”攔截在半路。“隻是一把傘,我也欠過你的。我隻是不想你淋雨生病,這也不行麼?”霍長隽黑瞳深深,仿佛要把眼前的人狠狠吸進去,語氣裡卻有徐耘安鮮少聽到的低姿态懇求。這還是霍長隽嗎?徐耘安還在詫異,霍長隽把傘塞到他手裡,指尖漫過手心和手背的每一寸肌膚,故意點起一把野火。徐耘安沒招架住,愣在了原地,殘餘的理智驅使他機械地回道:“謝謝你霍先生,明天會還你的。”又是霍先生。霍長隽每努力靠近幾步,就馬上被這個稱呼擋回到遠處,再差一點或許就是深淵了。“先生……真生分啊。安……耘安,我挺意外能再遇上你,我挺高興的,不要怕我,我明天還來。”霍長隽苦笑不止,暫時配合對方的稱呼。硬是忍下了把人揉進懷裡,一遍遍喚“安安”,直到對方投降,紅着臉蛋回一句“師哥”的沖動。這人已經跑了一回,要忍住,别把人吓跑。徐耘安看呆了,等霍長隽冒雨鑽進車裡,車消失在視野中,被他觸碰過的手依然在抖。他的身體有那個人的餘溫。直至後視鏡裡的人影逐漸成了黑點消失不見,霍長隽才收回視線。到了小區門口,他的手還止不住顫抖,哆嗦了半天沒能解下安全帶。小寶自行解掉安全椅的扣子,噗嗤噗嗤爬到前座摸上霍長隽的手:“哥哥,你的手有點涼。”雙手呵氣不斷摩擦。霍長隽扯出一個笑說沒事,下車領他回家。七年前,他掙紮在家事的泥潭中。他的父親出軌多年,執意要跟剛被查出重病的母親徹底分了。霍長隽已經長成一個一米八幾的成年男人,卻對正上演的悲劇無能為力,對周遭世界的失控感如淩遲一般将他處置來折磨去。徐耘安無比關切,多關心幾句就惹惱了他。氣話一出口,霍長隽就後悔不已,他知道自己又一次遷怒于他唯一能掌控的徐耘安身上,胃開始泛起陣陣酸疼。徐耘安臉漲得通紅,眼裡寫滿了傷心,抿着嘴唇快跑離開。是啊,誰受得了這樣的冷拒?霍長隽胃揪得更厲害了。他頭抵着窗戶望出去,外面也下着像今晚那樣淅淅瀝瀝的細雨,綿綿不絕。生活似乎也是如此,永遠不會好起來,但也不會太壞,就這樣牽扯不斷地向前。雨中突然闖入一個高瘦的身影。沒幾分鐘,階梯教室的門再度敞開,徐耘安滿身雨汽向他走來,從兜裡掏出胃藥塞到他手裡,一把黑傘擱在桌上。“你不要生氣,一氣胃又疼了。你一疼我就不知道該做什麼了。等你想見我了,我再來煩你。”他怎麼會說“煩”呢?徐耘安臉紅耳赤喘着氣來,頭發和眼睫毛都被雨打濕,可憐地耷拉着,說完這句又喘着氣跑開。姿态低到塵埃裡,那一刻卻在霍長隽兵荒馬亂的心上開出一朵花。徐耘安木然回到家中,收起雨傘時才發現傘柄上還挂了個鑰匙扣。鑰匙扣是一隻趴在月牙和白雲上打瞌睡的布偶貓,絕大部分顔色褪去,原本凸起的邊角被磨得光滑,看起來挺有年代感。徐耘安把這鑰匙扣裡裡外外摸了好一會兒,像是在确認什麼,然後把傘擱在一邊,強行壓下心裡的翻江倒海,照舊吃飯畫圖到深夜。他最近接了出版社的約稿,要給一套精裝版的童話書繪制插畫。淩晨三點半,他倒在床上,閉眼時不禁想起幾個小時前霍長隽摸他的手,看他的眼,喊“安安”的唇。他還留着那個鑰匙扣。徐耘安又想起了很遠的事情。霍長隽有一隻名叫“蓋飯”的布偶貓,最初是霍媽媽從朋友家抱養回來。霍長隽喜歡得緊,把“蓋飯”寵成了親兒子。大學有段時間,霍長隽混地下樂隊整天趕各種場,不放過任何一個表演機會,沒法帶上蓋飯。徐耘安親手做了個鑰匙扣,挂在霍長隽的吉他背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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